对于水西城中的土帅安隆及其麾下众土目率众开城投降,朱燮元、史永安等文官自是喜出望外。
毕竟兵凶战危。
虽然有了大炮的抵近轰击,打下水西城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如果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他们这几个熟读兵书的文官,还是希望能够不战而胜。
但是对于许成名、王国祯、罗乾象,以及早就按捺不住嗜血野性的广西狼兵来说,安隆等水西土官们率众投降,却让他们大失所望。
水西城向来都是龙场九驿这条贯通云贵川三省的驿道上的重镇。
七八年前,水西城内商贸兴盛,店铺林立,富商巨贾云集,一片繁华景象。
如今虽然屡遭战火荼毒,但是比起一般小城来说,水西城在这些人贵州将士和广西狼兵的眼中,仍然是一块肥肉。
可惜的是,安隆领着镇守水西城的土官土兵们,就这么降了,让饥渴难耐的广西狼兵十分不爽。
降了就得按照降了的规矩来办,朱燮元素来治军从严,你可以走到哪儿抢到哪儿,也可以在水西这块暂时属于敌人的土地上为所欲为,但是你既然是老子的兵,你就必须遵守老子定下的规矩。
这一点,贵州总兵许成名知道,永宁宣抚司土官出身的罗乾象也知道,而朱燮元对待水东宋氏的狠辣不留情面,也让来自广西的狼兵首领莫可及和韦昂十分忌惮。
特别是朱燮元领着他们两人参观的那座镇魂塔,更是让这两个桀骜不驯的广西壮俍心生敬畏。
狼兵的狼字,起初并不是犬字旁的狼,而是人字旁的俍。
后者跟狼其实没有一点关系,而是两广土司中的一种官身,俍,是土官的意思。
因此,狼兵,其实是俍兵,也就是壮族或者是瑶族土官率领的壮族或者瑶族土兵。
只是这些人性格彪悍,作战凶猛,悍不畏死,而且军纪又差,所过之处常常烧杀抢掠,对待敌人和对待自己人几乎一样不留情,性子就像狼一样。
所以,久而久之,江南一带的百姓,就管来自两广的壮族或者瑶族土司军队,叫作狼兵了。
如今的这两支狼兵,自从跟着许成名血洗了水东宋氏十二马头地区之后,就再也没有找到机会打上一场硬仗了。
过了鸭池河之后,好不容易算是进入了敌境,根据朱燮元一贯的规矩,接下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可是这么一路行来,沿途的一个个“叛苗贼寨”,都被王国祯所部以及沿途抓人修路罗乾象所部抢先一步洗劫一空,而远离驿道的地方山高林密,朱燮元又不允许他们前去,所以一路上郁闷无比。
还好,进了水西城后,朱燮元虽然不允许麾下官军抢掠城内的街市百姓,但是却在第二天就命令骚动不安的广西狼兵打头阵,向着六十里外的奢香驿当先进发。
至于这段六十里驿道两旁分布的那些个叛苗贼寨,朱燮元却没有明令禁止他们烧杀抢掠。
这个年代的大明士人之中,绝大多数人对于西南地区复杂多样的民族生态并没有什么深入的认识,对于西南少数民族云集聚居的地区,一概称之为苗疆,而对各种各样的西南少数民族,则常常是一律称之为苗蛮。
也因此,水西地区的叛乱,明明是以水西安氏的彝人土司为主,却在一开始,就被稀里糊涂地称之为叛苗作乱。
于是叛苗的叫法,就传开了。
而所谓的“叛苗”居住的水西村寨,也就被理所当然地称呼为“贼寨”了。
既是叛苗,又是贼寨,那么应该如何对待,似乎就不用明说了。
而朱燮元没有明令禁止的意思,来自广西的狼兵首领壮俍莫可及和韦昂,也是心领神会。
这不是朱燮元的一时疏忽,而是他的有意为之。
崇祯皇帝几次遣人送来密旨,不允许招抚水西安氏以及其他的西南叛苗部落。
而那些跟着奢安两家反叛的土司部落,除了无条件投降,无条件地接受朝廷的安置之外,一律不允许擅自纳款议和。
虽然崇祯皇帝给了朱燮元平定西南奢安之乱的全权,但是也给他划定了几条底线。
历史上,整死了奢崇明、安邦彦之后没过多久,安位率众出降,然后割让水外之地并重开龙场九驿而求和。
当时正是后金国建虏大军破边而入,攻入京畿,京师危急的时候,崇祯皇帝方寸大乱,遣人投书城外,号令四方勤王。
因此,当时不管是朝堂重臣,还是西南封疆,都急于尽快平定西南之乱,然后分兵北上去解京师之危。
就是在这种情况,为了尽快稳定西南,为了让许成名、邓玘等人大将率军北上救援京师,朱燮元接受了安位的割地求和。
而大明朝廷在平定奢安之乱之后,也就没有能够趁机将水西安氏铲除,只是将水西安氏的贵州宣慰司,降了一级,改封为水西宣慰司。
但是安位仍然当上了水西宣慰司的宣慰使,为朱燮元死后水西的再一次叛乱,埋下了隐患。
就朱燮元的本心来说,特别是历史上他在崇祯元年六月起复之后,在调集大军剿水西的策略确定上,他是下了狠心的。
明令官军敛取水西周边二百里之粟,这分明就是一种斩草除根的打法。
至于后来的招抚,那真是不得已而为之。
朝廷本就已经无粮无饷,又恰逢建虏大军兵围京师,任你是谁,也要先救京师之急,先解京师之危。
等到朝廷调走了许成名的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