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府位于浙江西北,太湖南岸,嘉兴府的西面,山势连绵、森林茂密,但是有山有水,百姓士民在种田之余,多以以丝织业为生,总体上还算富裕。
湖州府的治所设在此时的乌程县,这个乌程县也曾叫作吴兴县,后世的时候废除了乌程县以及吴兴县的称呼,直接叫作了湖州市。
而这里所说的乌程县,也正好就是如今的闽浙总督温体仁的老家。
温体仁的老家就在这个时代乌程县的南浔镇上。
所以,自从接到了嘉兴民乱爆发的消息之后,温体仁心中就有一些不安和忐忑。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浙江是闽浙总督的辖区,民乱的原因也与自己在闽浙两地厉行转移闽浙灾民出海安置的政策有关,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民乱爆发的地区距离自己的家乡实在太近,担忧自己的亲族故旧以及良田美宅受到冲击,受到影响。
温体仁的担心很快就变成了现实。
等到屠阿丑等人率领着乱民放弃了嘉善县城,一路往西,直奔湖州府而去的时候,温体仁彻底坐不住了,一边加快转递范景文的奏疏,一边召集福建的兵马准备北上浙江平乱。
而此时的福建除了温体仁到任之后,想办法从沿海灾民中募集来的三千青壮督标之外,其他兵力都无法调动。
这倒不是因为福建都司卫所没有兵,而是因为这些福建的营兵卫所兵各自分守要地,已经捉襟见肘,调动不得。
浙江民乱爆发之后,知道浙江情形的温体仁一接到浙江巡抚范景文的报告,就找到福建巡抚熊文灿商议出兵浙江帮助浙江镇压民乱之事。
当时熊文灿环顾左右之后,这样对温体仁说道:“制军大人慎思。八闽之地自与浙江不同,郑芝龙虽然已经归附朝廷,甘为我大明海上屏障,然而毕竟归附未久,兼且坐拥精兵过万,除了水师,更有陆师,若抽调闽兵北上,少了不济事,多了恐有乱生肘腋之祸啊!”
福建当然是有兵的,虽然俞大猷之子俞咨皋活着的时候,不是郑芝龙这些海盗们的对手,被郑芝龙及其部下打得一败再败,但是福建沿海的军备在整个东南沿海三省之中却已经算是情况最好的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当年福建沿海的倭患最严重,而倭患解除之后,由于漳州月港这个唯一外贸港口的存在,福建沿海的海盗们也始终比别的地方猖獗得多。
所以,福建的兵备一直都受到朝廷和历任巡抚的重视,沿着海岸线从北到南,依次分布着福宁卫、福州卫、镇东卫、平海卫、永宁卫、镇海卫六个较为充实的沿海卫所,累计有卫兵一万四千八百人,水师一万零三百人,合计水陆兵力共计两万五千一百人。
这些兵力看着不少,但这些属于编制员额,实际上多少不好说,但肯定要少于这个数字。
虽然温体仁上任闽浙总督之后,对闽浙两省营兵卫所兵进行了初步的核实,但是吃空饷的情况在明末的都司卫所体系之中,是个很难解决的痼疾,除非你如同九边监军御史那样,一个营头一个营头地去实地核对,否则你永远掌握不了下面的实情。
所以温体仁在核查之后,心中也给闽浙两地的营兵卫所兵员数额打了个八折。
然后,照着朝廷给定的编制员额,自募了三千督标,同时也让巡抚熊文灿按制募集了两千抚标,只有这新募的五千兵员,才算是这督抚二人能够实打实地看得见、摸得着、掌握得住的机动兵力。
温体仁、熊文灿都是三榜进士出身的文官,对郑芝龙这样的人有一种天生的不信任,招抚他、任用他不过是出于无奈,出于政绩上的考虑,不可能对他真正的放心放手。
这一次也是一样,温体仁与熊文灿一说起出兵浙江平乱的事情,熊文灿很自然地就又提起了郑芝龙所部的巨大威胁。
他们两人也都知道移民东番必定会进一步壮大郑芝龙的势力,但是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即便深知这是一杯慢性发作的毒酒,也得仰着脖子一口喝进去。
闽浙两省沿海数十万灾民,是他们根本安置救济不了的,除了一股脑儿地扔给郑芝龙,让他把他们全数运往东番岛屯垦安置之外,他们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好在福建沿海的灾民,早就有出海谋生的风气,所以对于朝廷将他们迁移到东番安置,并不是那么抗拒,也因此没有如同浙江那样,出现那么多抗拒移民出海的大小乱贼。
但是,他们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所以各地卫所的兵力,他们不能抽调,而两人的督标、抚标,又是如今保证福州安稳的唯一可信赖的力量,也不能够轻动。
温体仁思来想道:“大濛兄所言情形,我当然知之。况且如今,浙省因为移民东番而生乱,闽省虽然一时平静,但难说不会受到奸民挑唆,陡生变乱。
“然而,我在这里也给你交个实底,浙西湖州乃是兄弟故乡,父老亲族庐墓之所在。兄弟若不是闽浙总督,自然无话可说,一切都听朝廷平乱方略。
“只是如今兄弟忝为闽浙总督,湖州有警,温某若是坐视不理,今后如何有脸面对家乡父老,若是宗族父老有个万一,更是百死莫赎啊!”
熊文灿字大濛,官职自然比温体仁小,就是年龄也比温体仁小上两三岁,温体仁之所以如此称呼他,所要表达的就是一种上官对下级降尊屈贵以示亲近的意思。
这也明末官场之上私下流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