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门外,一大早就进宫的徐光启终于等到天子回宫,便快步跑到内右门参见。
徐光启现年58岁,老年斑已经开始爬上右脸颊,眼睛小而突出,眉毛淡雅,黑色的胡须被梳理的整整齐齐配合薄唇与高鼻梁显得精明能干。他此时身穿黑色圆领素服,头顶乌纱帽以白布包裹并用垂带代替两翅,腰束麻绳,脚蹬麻鞋,一手抱胸一手负于身后的他站在乾清门外依旧昂首挺胸,即使连夜从通州赶回也依旧精神抖擞。
刚晨练回来的叶响见是昨天杨涟提到的徐光启,不敢托大,便上前将之扶起,问道,“你真是徐光启?”
“老臣正是。”
“啊,终于见到真人了,恩,陪朕一起用膳吧,边吃边说。”叶响用气喘吁吁的王承恩递过来的面巾试干汗水,诚恳的邀请道。
徐光启一大早进宫,并未进食,也有些饿了,见天子相诏也就不推诿,躬身说道,“臣遵旨。”
回到养心殿,叶响洗澡更衣之后来到东配殿履仁斋里。这里在清朝时被改为佛堂,而叶响是后世被洗脑的没有信仰的人,就将它改为了用膳之所。
履仁斋正中有一长桌,桌上林林总总摆有掌印卢受办理的三五十种吃食,除靠北设御座外再没有其他凳子。
桌上有鸡鸭鱼肉等常见之物,蔬菜有藕、蒿笋、竹笋、蕨菜;水果有石榴、苹果;茶是松萝;因时下正值菊花盛开之际,菊花糕是必备之物;此外卢受按照客印月的建议还备有炙蛤蜊、炒鲜虾、田鸡腿等原来朱由校钟爱之物……不一而足,总之后世这季节能见到的现在都有,只是制作比平常人家更精美、器具也是景德镇官窑的精品。
御膳每天的花销在25两银子左右,倒不尽为飞禽走兽,只是在数量上取胜。当然有些食物因产量稀少又偏远所以很贵,如鸡枞菌,每斤就要数两银子,这只是个例。在安全上,膳夫所煮羹汤,先要经过御膳房五六人尝过,名为试咸淡,实为试毒,之后才会进呈御前。
此前,争国本之事后,万历消极的躲在后宫,连内阁方从哲都难得见上一面,更别说徐光启了,此时他见见满桌珍馐,又想到练兵缺饷缺器械的窘境,说道,“皇上,经吏部推荐、神庙敕臣管理练军事务已半年有余,见士马孱弱、器械朽锐,官兵赡家银两尚不能足发,使人心涣散不能固守也。臣今日见陛下所用膳食不无铺张之嫌,《三国志》有云,‘勿以善小而不为’,陛下既心系边关将士寒苦,差臣前往巡视,臣斗胆请陛下为百官之表率,裁减宫中用度,以充军饷。”
叶响没想到上来就被指奢靡,有些不自然,卢受看不过眼,解释道,“徐大人,御膳自神庙时就由司礼监秉笔随堂负责准备,乃我等臣子的心意,陛下也多用此犒赏内外辅臣,此宫中旧制,何来铺张之说。”
“卢公公,若陛下每日三餐用度节省一半,则足够数十士兵多一件趁手军器、够上百士兵就多一件御寒之衣、够上千士兵饱餐一顿,为省民力,臣固请陛下为。”
叶响这些天并未在意三餐之事,在慈庆宫也吃的比较简单,这满桌的菜也是第一次见到,徐光启身为御史倒是恪守职责,赶紧打圆场,“二位一把年纪了,就别争了,不就是缩减三餐嘛,朕准徐爱卿所请便是。”
广厦万间夜眠只需五尺,良田千顷日食不过三餐。叶响穿越而来,并非好口舌之欲之人,尚未养成奢靡之风,便对卢受说道,“卢掌印,往后朕一人的膳食就按四菜一汤、两荤两素的标准准备吧。至于宫人,着光禄寺也本着节俭的角度出发,不得铺张浪费,违者治罪。徐爱卿,你看这样行吗?”
徐光启见天子闻过则改,躬身恭敬的说道,“陛下从谏如流,实乃黎民之福也。”
让有些不甘心的卢受搬来锦凳,让徐光启就坐左手边后,叶响君臣二人便开始用餐,徐光启只吃自己跟前盘子里的菜品,并不翻动,而且细嚼慢咽、有条不紊。
“徐爱卿……”叶响本想问徐光启练军之事,见自己一说话,他便把碗放下,咽下口中的食物,做倾耳静听装,心有不忍,就打消了边吃边聊的心思,笑道,“算了,还是用膳完再说吧。”
这时君臣尊卑深入人心,就如同后世和高级别领导吃饭一样,下属很难做到心平气和,秉持“食不言、寝不语”的徐光启饶是虚长几十岁,第一次同天子同桌用膳,还是无法真的做到真正的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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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养心殿,叶响在御座就坐之后,将一奏疏递给徐光启,“徐爱卿数年前写的《甘薯疏》,朕已经拜读过了。甘薯十二胜……朕对爱卿广种甘薯以救饥荒的论断十分赞善。”
叶响为见徐光启让文书房将他所上过的折子都细读过,可以说是做足了功课,以做到有的放矢。
徐光启第一次单独朝见天子,也一样惶恐,昨夜接到宫中传旨,还详细梳理过最近自己的练兵事宜。哪知道天子竟然提起自己十多年前的奏疏,有些不可思议,“陛下,这确为臣为守父孝时的旧作,曾有同僚捐赀[zi](同资,以为饭钱、零用钱)刊印,前些年据说在东边朝鲜国见到过,哎,没想到陛下还找到了原本。”
叶响想到了原来明末病死、饿死、战死的无数先人,有些伤感的说道,“这么写年过去了,不知甘薯有没有得到推广,若遇饥荒,真希望它如同爱卿所言,能活人无数。”
“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