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先微微眯了眯眼睛。这对于他来说是最常见不过的动作,如果是熟悉他的人,全都会意识到,他已经动了杀机。而汪靖南身为秋狩司正使,自然无比清楚萧敬先的秉性,所以也更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何等险境。
可以的话,他当然希望下令属下立时上前围杀萧敬先,可哪怕他今天带来的都是心腹,若有人心存犹豫,万一被谁也没真正探出真正武艺根底的萧敬先逃出生天,那么,他必定会落到最悲惨的下场。因此,他刚刚方才不假思索地选择了最稳妥也是最安全的办法。
“汪靖南,你身为秋狩司正使,竟然挟持大公主,这已经是乱臣贼子了,还敢胁迫我?”
听到萧敬先这冷冽的声音,汪靖南瞳孔猛地一缩,心里生出了深深的不安,口气却依旧很强硬:“我只是为了大燕,为了皇上,不得不挖出你这个****!哪怕事后我伏尸剑下,国法制裁,我也无怨无悔!”
屁的无怨无悔!只要他能拿到萧敬先叛国的证据,就可以联合那些之前被杀怕了的皇亲国戚,倒逼皇帝让步甚至退位……这位喜怒无常动辄杀人,用人随心所欲的天子他受够了!
然而,汪靖南的这些话,却立时让刚刚还有些骚动的秋狩司众人渐渐平静了下来。对汪靖南的忠诚和信赖,再加上萧敬先杀人如麻的名声在外,让他们选择相信了顶头大上司的话,在这场对峙中继续站在汪靖南的这一边。
大公主很想踢腿挣扎,很想大叫大嚷,可此时喉咙被扣,生死操之于他人之手,她哪怕想要端着身份来呼救,却也全然无法脱离汪靖南的掌控。那一刻,在上京乃至于在北燕横行无忌十余年的她,终于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惶惑和惊惧。
原来,一旦有人根本不在意她的身份,那么她就什么都不是……怪不得萧长珙从来都对她那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原来,只要凛然无惧,她那看似尊贵的外皮一戳就破!
面对大公主那失神的表情,汪靖南那狰狞的眼神,萧敬先却突然笑了起来。
“汪靖南,你知道,从前别人为什么叫我兰陵妖王?”突然提起这个完全不相干的话题,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仿佛没有唯一的嫡亲外甥女被人挟持的惊怒,反而显得很畅快一般。
“因为我这个人没有顾忌,我这个人没心没肺,我可以一面和你谈笑,把你当成知己,一面却突然一刀捅进你心窝里!我当初凭什么封了兰陵王?人人都知道,就是因为那个叛军头子把我当成一路人,谈笑间被我一剑穿胸,我最后砍了他脑袋的时候,他竟然还不可置信!”
说到这里,萧敬先已经笑得有些癫狂:“有什么不可置信的,我就是只顾自己,哪管别人的性子!所以,汪靖南,你竟然拿大公主来胁迫我?别说她不是我的亲外甥女,就算是嫡亲的,你以为我会在自己受到威胁的时候,优先去管她的死活吗?天大地大,有什么能比我自己更重要?”
被人挡在最后的越千秋看不清萧敬先说这话时,脸上是什么表情,可他完全能预料到,汪靖南和大公主,还有其他人这时候是什么心情。
大公主绝对会被震懵,至于汪靖南……那家伙肯定连肠子都悔青了!
可对于越千秋自己来说,他却隐隐觉得,萧敬先这番话中依旧半真半假。大公主的身世暂且不提,越小四当初对皇帝问出那句话之后,回头在平安公主隐居的那座小山村中时,曾经和他悄悄背着平安公主八卦过大公主的身世。
可要说萧敬先真的是完全自私到不管不顾的人……
前天在那座小酒肆喝了酒之后,萧敬先怎么会把那地儿买下来,省得秋狩司找麻烦?
趁着别人都没注意到自己,趁着一大群人全都被萧敬先透露的大消息给震懵了,越千秋匆匆往后退了两步,这下子货真价实落到了整个队伍的最后,除了前方有人,左右和背后都不见人。
他今天并没有预备厮杀,所以并没有骑白雪公主,也没有带着那个太过醒目的装陌刀的革囊,可他有比陌刀更好的东西。
随着他迅速往后扫了一眼,确定没人注意到他这异动,他不动声色地又退了两步。直到这时候,他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响雷似的暴喝了一声。
“不好了,小汪将军遇刺了!”
如果这会儿越千秋叫的是汪靖南造反了,秋狩司造反了这诸如此类的话,那么汪靖南那十几年的威望积累之下,效果还不会这么立竿见影。可小汪将军遇刺了这短短七个字,却让挟持大公主的汪靖南在一瞬间脑子完全空白。
不只是他,就连秋狩司的其他人也陷入了不小的骚乱之中。
而趁着别人失神的机会,越千秋直接扣了一把飞蝗石砸了出去,倏忽间竟是被他砸落了好几个火把。
虽说掉在地上的火把仍旧在熊熊燃烧,可他充分发挥个子小的超绝优势,趁乱混进了混乱的人群中,又是推搡又是黑拳又是黑脚,不一会儿,刚刚秩序井然的队伍就全乱了。
而当汪靖南倏然判断出很可能是有人假传消息,趁虚而入的时候,眼前却已经人影一晃,萧敬先竟已然逼上前来。他本能地一发狠,将大公主如同盾牌一般挡在了自己面前,可让他惊骇欲绝的是,萧敬先扬手便是一道寒光,竟是将他和大公主一同笼罩在内。
那一把分明是极其短小的匕首,可此时被萧敬先握在手中,却如同长剑一般寒气逼人,似乎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