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些在朝中权势赫赫的大臣们来说,武品录重修是一件无关紧要,却又至关紧要的事。哪怕各派人士早已不像是立国初年那样,对太祖皇帝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可首倡这次重修事宜的人是次相越太昌,这就足够每个人绷紧神经了。
所以,神弓门的突然叛逃,对于一贯视某位老爷子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不少官员来说,可以说是最好的机会。哪怕那场朝会一度被带歪了楼,可事后雪片似的弹劾还是蔚为壮观。
可在别人看来绝对是焦头烂额的大事,越老太爷却是好似浑然不放在心上。把越影派去给越千秋解围,绕道后门回到鹤鸣轩的他,在见过专程过来的大太太之后,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爬着梯子上书架找书。
当二老爷和三老爷联袂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老爷子坐在一人多高的梯子最上层,兴致盎然看书的情景。两个加在一块比老爷子年纪还大的儿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上去,一个伸开双手护着自家老爹,另一个则是紧张得连语调都发抖了。
“爹,您怎么坐在那地方?赶紧……赶紧下来吧!”
见这俩儿子犹如护鸡仔的母鸡似的,越老太爷不禁眉头一挑。然而,看在他们总算还是着紧自己安危的份上,他终究慢吞吞地爬下了梯子,随即将手头一本书往案头一扔,这才拍拍手道:“这么猴急来见我做什么?连在门外打声招呼都不会?”
“爹,大哥的事我听说了。”二老爷抢着说了一句,见老爷子面色如常,他轻轻吞了一口唾沫,随即陪着笑脸说,“大哥此次主动请缨,为爹分谤,这份孝心我和三弟全都不能及。可他若是这么一走,危险不说,身下的位子就空了出来,实在是牺牲太大了……”
“就是,凭什么那些武夫叛逃闹出来的纰漏,要怪到爹头上,还要大哥去北燕那么危险的地方弥补?”三老爷立时紧随在二老爷之后,满脸的义愤填膺,“大哥这么多年辛苦,总应该有点补偿才是!”
一个说牺牲,一个说补偿,若到这个份上,越老太爷还不知道两个儿子是什么意思,那他也枉在朝中厮混了这么多年。他眯缝眼睛冷冷看着这两个孝子贤弟,见他们先是满脸正色,随即那正色变成了讨好,讨好又最终成了不安,他方才呵呵笑了一声。
二老爷和三老爷对自家老爷子那是最熟悉不过的,一下子就发现那笑声中分明带着深深的恼怒,顿时噤若寒蝉。可他们不说话,不代表老爷子就会放过他们。
“你们的大哥主动请缨前往北燕,你们就不想着他建功立业,只想着他这一去就牺牲了?就开始捣鼓着要补偿了?他要牺牲了,补偿给你们?呵,还真是新鲜!”
“爹,我和三弟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真不是这个意思,大侄儿也年纪不小了,如今正在外任,这不是正好……”
两个人想要辩解,却在越老太爷的目光逼视下满头大汗,最终竟是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好了,你们那点小心思我没时间搭理。要想得好处,首先称量一下你们有多少本事。滚吧,别扎在这儿让我看着烦!”见二老爷和三老爷耷拉着脑袋往外走,越老太爷突然想起刚刚大太太过来提到的事,立时开口叫道,“等等,还有一件事和你们说一声。”
二老爷和三老爷刚生出了一丝希望,可老爷子紧随而来的话,却让他们齐齐色变。
“接下来就要过年了,家里事情多,老三,听说你的儿媳妇有了身孕,你那媳妇不妨好好照管着,这家务事就先让老大媳妇接手。老二,你让你媳妇帮着她大嫂一点。这当口家里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我唯你们是问!”
三老爷简直快疯了。家里一贯是三太太主持,老爷子却一句话交给大太太不说,还让二太太也来掺一脚,这到底什么意思?想到二老爷刚刚撺掇了他同来,这会儿却出现如此变故,他忍不住恶狠狠地瞪向兄长,恰好将其一闪即逝的惊喜收进眼中。
这下子,他心里已经完全给二老爷打上了居心叵测的印记!
用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打乱了二老爷和三老爷之间的默契,等到两个人明显一个前一个后出了鹤鸣轩,越老太爷才有些恼火地揉了揉太阳穴,心想儿子生得太多也不是好事。
他是希望四个儿子都成才,可惜那真是痴心妄想!老大稳重,小四跳脱,都是能干事的人,这就已经很难得了。可现如今,他却不得不把寄予厚望的长子也一块送去北燕,只希望人不但能把小四带回来,还能同时解决另一个绝大的难题。
他终究没办法把这种危险大于机遇的事推给别人。
“爷爷,爷爷!”
听到外头这两声明显出自不同人嘴中的叫唤,越老太爷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当即笑骂道:“什么时候这么讲规矩了?还不给我滚进来?”
随着大门推开,见越千秋在前,越影抱着诺诺在后,越老太爷一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说:“千秋,你可以啊!铁骑会的彭明那样一个又臭又硬的老古板,竟然被你挤兑成了那样子,传出去你这玄刀堂掌门弟子可是威风凛凛!”
“这还不是多亏了爷爷英明神武,特意让影叔过来帮我?”
越千秋立马将马屁不要钱似的送了上去,随即又溜过去替越老太爷揉着肩膀,等手背被老太爷没好气地反手拍了一下,他却没松开,而是笑眯眯地说:“再说,这种老头吃硬不吃软,我装作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