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捕头说到做到,当天就开始安排人监视刘三多。他做了多年捕头,好多捕快都听他的,就算不是这些,街面上很多混混和帮派人物都得给他面子,此时他发话下去,所有人都拍着胸脯答应。
于是,刘三多开始倒霉了。只要他出县衙的大门,就会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跟着,他们也不敢直接为难他,就是阴魂不散地跟着,他去哪儿就跟到哪儿。
他平时常去的酒楼、赌场,都有人有意无意地盯着他。就算到了县衙,也不是清净了,很多学徒的父母本来就是定海当地的衙役甚至是捕快,本来就跟陈捕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时也受委托,有意无意盯着刘三多的行动。
后世有句话叫做冷暴力,这一点被这些人表现得淋淋尽致,虽然不会直接干涉刘三多的行动,但给他的精神上的压力却是无与伦比。
只是刘三多知道自己平时不待人见,又经过与李应元的龃龉,明白英吉利人绝不会为自己出头,不由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甚至他的靠山都躲着他,不敢因此泄露自己的行藏,对刘三多无能又爱惹事的行为,心理也不知道骂了多少遍。
本来刘三多平时也没什么朋友,此时大家更是躲着他,生怕莫名其妙沾染些麻烦。那些海归派的人冷眼看着,觉得他们定海人对付定海人,没必要出头,跟自己无关。
然而,事情很快就脱离控制。李应元本来是要陈捕头找出刘三多靠山的,陈捕头又做得过于认真,刘三多接触过的一些军部和通译等其他人也因此受到嫌疑,不少人由此上了陈捕头的监控捕头。
李应元在旁冷眼旁观,却是心里雪亮。这些受陈捕头怀疑的,却多是那些海归派的人,很少是定海本地的。总之,刘三多受到的监视和冷暴力,很快传染到很多海归派身上,甚至以黄程和郭怀意的身份竟都不能幸免,一出县衙就会被一些人暗中盯梢。
这一下就捅了马蜂窝,本来觉得事不关己的海归派们义愤填膺起来,觉得是定海的本地人接着刘三多的由头,要对付自己,而事实又确实是如此。
这些外地来的依附者们,投奔英吉利人的时间长,又多会点英吉利语,跟本地人又没有瓜葛,受到英吉利人信任,把持着很多重要且有油水的职位。
所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斗争,陈捕头为首的本地依附者们包括那些后面加入的光棍派,虽然他们自己之间也有很多内斗,但对海归派这种吃独食的行为都是最看不惯的,觉得对方挡了自己的路,拿走了一些本来属于自己的好处。
本地人排斥外乡人本来就是大明的传统,定海本地的依附者们又人多势众,在本地人脉深厚,占尽了地利和人和。只是,他们知道自己不怎么受英吉利人信任,平时就不敢过分表现出来,就差一个特别受英吉利人信任的人给他们带个头。
而李应元这次事件却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这事情表面上看是李应元和刘三多的私人争斗,却在陈捕头为首的几个本地首脑的操作下,变成了李应元和所有海归派的斗争,想借此看看英吉利人怎么反应。
李应元却知道,英吉利人是不会出面干涉这种事情的。英吉利人刚来的时候信重海归派是因为刚来不久,对本地人缺乏信任;在这里过了几个月后,就开始对自己在定海的统治自信起来,觉得自己能压住场面。
这种情况下,人数比海归派多得多的本地人势力自然会成为英吉利人拉拢和利用的对象。就算不提这些,拉拢一派打压一派,不让任何势力做大,也是统治者惯用的手段,来自泰西之地的英吉利人对这种手段也运用得很纯熟。
就这样,李应元因为被人认为与谢普德关系好,又受到安德鲁少校等军官的赏识,就被定海本地势力有意抬出来做门面,心里却肯定是打着如果英吉利人责怪,就推出去领责罚的算盘。
陈捕头很痛快地答应调查刘三多,又给李应元借五十两银子的时候,双方之间就算是形成了一种默契,一起对付海归派。
李应元对此表面不说话,却是乐见其成的。李应元隐隐约约知道当初谢迅闯入县衙是有些居心叵测的,就算谢迅那边没什么问题,英吉利人事后加紧追查,怀疑自己人里面有跟谢迅联络的人,那也是应有之义。
所以,李应元必须想办法洗脱自己嫌疑,不让人怀疑到自己身上。然而,做到这一点看似简单,又很麻烦,以安德鲁少校的性格,不管有没有证据,先从自己开始排查却是最有可能的。虽然自己觉得没有什么证据流落在外头,但谁知道哪里会出问题呢。
最后,李应元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想尽办法搞事情,事情越多越大,对自己越好,那样才能让人把注意力放到自己搞的那些事情上,而不是追着间谍这个事情不放。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李应元故意委托海大贵一家人给自己在小灵隐观的师兄带封信,他猜测英吉利人肯定会派人搜查到信函,那封信上自然没有任何可疑的内容。
接着撩拨刘三多后打架,到后来请陈捕头调查刘三多的后台,从而引发依附者之间的内斗等,都只是这个洗脱嫌疑这一战略的一部分,只有这样别人才不会疑心他偷取机密。
至于刘三多的后台到底是谁,虽然也很重要,但不是目前最紧急的事情。总之,李应元只是往平静的湖里扔了一块石头,至于这会不会引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