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逢吉上前一步,答道:“李大将军是精明之人,应该明白义武军与朝廷的差距有多大。如果他趁着李守贞作乱之机火中取栗,或许还能逞凶一时,不过只要朝廷大军剿灭了李守贞,回戈一击,凭着区区不到两万兵马,如何挡得住我大汉煌煌天威?
所以,李大将军干脆自废武功,抛出什么‘平等之说’,自污其身。
陛下,士绅向来便是帝王统治万民的根基,这‘平等之说’居然说四民平等,还说连贱奴也是与士绅平而等之,试问这等无稽邪说岂能不触怒天下间的乡绅士族?
微臣听说就连南唐、南楚的仕子也纷纷敢枉定州,要在留园经筵上驳斥这歪理邪说。
‘平等之说’一出,李大将军根基去矣,难再有更大的发展,义武军战力再强,也只能自囚于定、涿两州,老老实实给陛下看守北方的辽国。
以李大将军的才智,怎会不想不到这个结果?就算没有预计到这个结果,从之前的情况看,也早该收手了,又怎会愚蠢大张旗鼓地举行什么留园经筵?
可见李大将军是故意自毁其声名,向陛下表明他的忠心。”
“好,说得好!正合朕意!”刘承祐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书房中走来走去,神情激动,半天方才平息住情绪,转身对苏逢吉问道:“以苏爱卿之见,朝廷该如何应对。”
苏逢吉心中早有计算,答道:“士绅乃朝廷的根基,千万动摇不得,所以,臣请陛下明诏天下,驳斥李大将军所谓的‘平等之说’,削去李大将军太保之职,以示警惕。”(刘承祐继位后,李风云虚职由太子太保进为太保,前文没有交代,此处补上。)
“这……”刘承祐迟疑了一下,问道,“这是否太过严重,李太保并无大错,当初李守贞谋逆,李太保也是最先察觉,举报有功。”
苏逢吉微笑道:“陛下不必担心,李大将军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明白陛下维护他的一片苦心。陛下若是担心伤了李大将军一片忠贞之心,不妨下一道密旨给他,对他多般宽慰。李大将军于大汉有大功,难道真的会难为他?不过等些时日,风声小些,再重新册封他也不迟。
以李大将军立下的功勋,日后还担心不能封公封王吗?”
刘承祐喜道:“理当如此,可不能冷了李太保的一片忠心!”又扫了杨邠、史弘肇等人一眼,接着道:“谁对朕忠心,谁对朕阳奉阴违,朕心中有一杆秤,清清楚楚。朕是一个重情义的人,谁对朕好,朕也会对他百倍维护,荣华富贵,高官显爵,绝少不了他!”
杨邠、史弘肇等人纷纷低下头,目光伸缩不定,细细琢磨着刘承祐的意思。
与开封相隔数千里外的辽国上京临潢府皇宫内,辽国皇帝耶律阮也在殿中走来走去,也在琢磨着李风云想要做什么。
“什么平等之说,简直是一派胡言!”
耶律阮发现自己根本难理解李风云的意图。
“这世上,向来都是强者为尊,哪来的平等?贵族怎么可能与平民平等?奴隶又怎么能与主人平等,这样一来,天下岂不是乱了套?胡说,胡说八道。李风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耶律阮停下脚步,透过大殿的大门直望向南方。宫墙挡住了耶律阮的视线,他看不到定州的山山水水。
“难道他想造反?为自己造势?”
耶律阮脑中忽然涌现出一个念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倒是好了!中原又有几年要乱下去。只要中原再乱几年,等朕平定下大辽的局势,哼哼,到那时,便是朕南下征伐中原之时。”
耶律阮眼中似乎又出现耶律德光千军万马踏过中原土地的情景,那马蹄声,让人激动,让人沸腾。征服中原繁华之地,成为伟大的天可汗,几乎是每一个草原之主的梦想。
河中城下,残破的土垒上,郭威带着郭荣、赵匡胤、赵匡义等人看着被李守贞攻破,一片狼藉的营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郭荣道:“第三次了,好不容易垒砌起的各处土垒再次被李守贞毁去,虽然兵卒百姓伤亡并不重,可是,父帅,你真的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郭威随口问道。
“开封城中的那位小皇帝刘承祐呀?屡战屡败呀!”
“住口!”郭威朝四周看了看,“陛下的名讳是你该随便叫的吗?若被有心人听见,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压下来,本帅也保不住你!”又转头对赵匡胤问道:“溃军收拢得怎么样?”
“收拢了八成了!”赵匡胤答道,“自从上两次大帅没有处罚溃散的逃兵,这些家伙自觉得很,天明就聚回到大营,最多天黑之时,就该回来得差不多了。
这些家伙,已经学皮了,一旦李守贞的兵马冲上来,射完手中的箭,立刻撒丫子就跑。跑累了,肚子饿了,又回到大营生火做饭。哪还有兵样?
那些民夫也学精了,逃出几百丈外,干脆就不逃了,都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等着官军的收编呢!”
“不跑才怪!”郭荣没有太在意刚才郭威的训斥,走上前几步,一脚踹在残存的一段栅栏上,栅栏应声而断,又走到没有被完全毁坏的土垒边,猛地跺了跺脚,立刻迅速地跳了回来,只听“轰隆隆”一阵垮塌之声,那土垒又塌下去一大片。
郭荣指着那栅栏道:“这么细的栅栏,还没有拒鹿的保护,埋得也不够深,怎么经得起骑兵的冲击?还有这垒起的土台,根本就没有顸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