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刘知远长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道,“朕答应过你,不会杀你,就绝不会食言杀了你。
说实话,朕真不愿接受你的投降,可是,看到从城逃出来的饿得奄奄一息的百姓,朕心软了。那都是朕的子民,朕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让朕的子民跟着你一齐受罪!所以,朕不但同意了你的投降,还会授予你重勋。这一点,朕一定会做到,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朕要让天下诸侯看到朕的诚意,早些平息中原的战乱,还百姓一个郎朗乾坤!”
听了此话,一边的李风云心中心潮澎湃:“看来,刘知远并不是一个忘本之人,天下交到他手中,未必不是一件坏事。我又何必再做出那些多余的事,舒舒服服做一个安乐公岂不快哉?”
但旋即李风云又想道:“当年大唐太宗皇帝,又何尝不是一代明君?可是大唐又兴盛了多少年?算起来也不过百余年的光景,安史之乱之后,黎民涂炭,国势日促,始终逃不脱一鸡死一鸣的盛衰格局。
即便刘知远是李世民那样的旷世明君又怎样?那样的治世又能保持多久?到头来还不是几堵残垣,数堆败瓦!既然明知如此,又何必因循守旧?世上的事,只要敢试,总能找出路来。”
想到这里,李风云的目光又坚定起来。
“……好了,杜将军,你能明白最好,总之,你以后,朕是不会再让你带兵了。这是为你好,也是为天下黎民着想。
你,朕可以保你平安,可是你那些助纣为虐的部属,专横跋扈,目中无人,朕却要一一清查,若有为恶者,朕必明正典型,绝不姑息。杜将军,你可有意见?”
杜重威哪敢说半个不字,当即表态,咬牙切齿道:“老臣这一生,不能保全名节,最终沦为罪臣,都是为这些贼子所误,如今想来,悔不当初,陛下直管下重手惩治,莫要顾及罪臣颜面。”
听到此处,李风云心中一阵冰凉,杜重威那些部属爱将,虽多有行为不端,但也是天下武将的通病,若真要一一细究起来,恐怕天下武将中,没有几人是干干净净的。刘知远此举,无疑是要去除杜重威的羽翼。
杜重威的这些心腹爱将,纵使有百般不是,但一直都对杜重威忠心耿耿,即便是最危难的时刻也不离不弃,现在杜重威竟然为了保全自己,竟然一句情也不求,反而将自己的罪责都推到部属的身上,实在让人不齿。
想当初,李风云初见杜重威时,还觉得他是一位善长仁翁,是一代枭雄,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一种人,无情,无义,也无德。在他心中,只怕只有利害,任何人在他心中,只是一把工具,当还有利用价值之时,便百般礼遇与笼络,一旦涉及生死利害,便立刻变脸,弃之若破履。仔细想来,杜重威对自己的女儿杜如月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样的人,难怪符彦卿会离他而去,又难怪王重胤会战死疆场。
思及至此,李风云心中暗自感叹,幸亏当初他李风云被石重贵调离了杜重威部下,要不然,纵使李风云再骁勇善战,也未必能落得比王重胤更好的下场。
难道天下间的枭雄都是如此?都只不过是玩弄人心的好手,所谓的臣子、家人、万千子民、社稷江山都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随时都可以舍弃。
所谓君王以天下为棋局,难道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李风云摇了摇头,想把这个念头甩出脑外,谁知这念头却深深地扎根于他脑中,怎么甩也甩不掉。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岂不是说天下的君王,其实都不过是这世上最无耻、最无情、最无义的自私之徒?所为天地君师亲,不过是他统治天下百姓的方法;所谓忠义理智信也不过是他愚弄臣民的手段;所谓以德治国,不过是摆在街头小摊前的狗肉招牌……
李风云越想越盛,越想越害怕。他感觉他似乎已经撕开了那裹在君王表面的一层层华丽衣衫,露出了天下君王充满腐臭的那丑陋不堪的肉身。
该怎么办?
一个疑问在李风云心头升起。
平等?
平等只是一个理念,如何构建起一个完整的体系却是另外一回事,李风云觉得这件事已经刻不容缓,否则,即便日后风云卫取得了天下,建立起来的,也不过是另一个王朝,即便能拥有大唐的辉煌,也难免最终沉沦腐朽。
难道永世的辉煌,人人平等只是一个梦?
不会,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总该能找出一条路来吧!
忽然之间,冯道曾对他所说过的三代之治涌现在李风云的心头。据冯道说,那时百姓过得很幸福,老有所养,少有所依,除了发了一场大洪水。天下帝王之位,也不是靠武力夺来的,而是有德之人居之,尧将帝位禅让给了舜,舜又将帝位禅让给了禹……
可能吗?
李风云忽然觉得这个传说荒诞不经,难以让人相信。
他曾到过辽国,也曾遇到过一些部族,听说过部族不少的事情。这些部族有一些还维持着推选族长的传统。可是这些部落推选族长,从来都不是按照“德”来推选的,而是按照实力来推选的。也许在这些部族眼力,实力才是“德”吧!
更多的部族,这种习俗早已经沦为了形式,族长之位代代相传,直到一个新的强者,打败了旧族长,杀光了旧族长身高超过车轮的子嗣,于是那新的强者就顺理成章地成为有“德”之人,成为新的族长。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