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出来内室,乌铁山便上前施礼:“仆见过夫人,夫人安好。”
“这些闲礼免了,你近些来说。”谢姜随意寻了个榻座坐下,嘴里说着话儿,眼角儿一瞟北斗。
北斗眨眨眼,屈膝施了礼便退去了厅外。
连贴身丫头都遣将出去……乌铁山神色凝重,上前走了两步,直待离谢姜近了,方低声问:“夫人有甚事吩咐?”
谢姜细声问:“楚国内有没有乌家人?”
楚国……乌铁山浓眉一皱又一展,低声道:“若是夫人需要……那便有。”
好气魄!谢姜心里感叹乌家一族果然是无人能及,嘴里却问:“乌领队可知道,现今楚国谁最有资格登王位么?”
既然出身护侍世家,且百年来乌家人又跟随琅琊王氏,对于各国王储权贵,又及其隐密私事,乌铁山自然清楚的一清二楚。
思忖片刻,乌铁山索性简单了报:“楚熙是楚王庶弟,若是楚王无后,便排的上他。”
楚王庶弟……也就是说是萧仪的叔父。
谢姜眉尖儿一蹙,自老楚王死,萧仪又被掳,楚国内早有权贵趁机争权夺利,这位楚熙若是硬争,却也真有资格上位。
再有,陈元膺若想与楚结盟,必会找个有资格,且又好拿捏的人。
现下萧仪伤重,楚熙若得陈元膺相助,下一步便是杀萧仪这个楚王嫡子以绝后患,而后登位称王。
且不说萧仪数次相护,单凭大局来看,这个“盟”也不能让他结。
谢姜曲指叩叩桌沿,叩得数下,手势一顿,转眸去问乌铁山:“楚熙这人脾性如何?”
乌铁山低声道:“此人贪淫好色,为人多疑谨慎。”
好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陈元膺难怪要找他。
不过……谢姜黑而大的眼瞳微微一眯,细声吩咐:“这种人手下绝对有心腹谋士,着人给这谋士送千两金去,就言……小陈候雄霸天下之野心已久,介时封梁两国若是灭亡,必不会单留一个楚。”
乌铁山眉捎一跳,低声问:“就算这谋士收了金便会上言楚熙,介时偌若楚熙还是……仆愚钝!还请夫人明示。”
谢姜颊上梨涡儿一闪,叩叩桌沿儿道:“这人想称王,且想王位坐的百年千年,必不愿没有暖热王位便遭杀身之祸。”
虽然谢姜语调温婉柔和,说出来的话却是笃定十分。
乌铁山听了眼皮子一跳,恭恭敬敬揖礼:“如此,仆这就下去安排人手。”说罢,向后退了几步,待离谢姜远了些,这才转身出门。
棉帘子一掀一放之间,冷风席卷而入,屋子里满是梅花浓郁的香味。
谢姜垂眸坐了片刻,便拿了先前韩嬷嬷给的小册子翻看。
到了下午将近晚食时,谢姜吩咐北斗煮了红枣粥,拿食盒装了拎去客院。
客院门大敞,谢姜与北斗两个径直进了院子。
陈大医正掀了帘子出来,扫见间看见谢姜,忙揖礼道:“夫人可好?”说罢又抬眼觑了谢姜脸色,一眼觑过又道:“夫人昨晚上又熬夜了,这可不妥。”
谢姜淡淡一笑,撇开这个不提,只问:“萧郎君可好些了?”说话间,转眸瞟见北斗掀起来帘子,她便进了屋内。
陈大医巴巴又跟了进来:“热早下去了,只是萧郎君思虑过甚,一会儿醒一会儿迷糊,夫人劝劝也好。”
一会儿醒一会儿迷糊……
不知道能不能套点儿话出来。
两人边走边说,到了内室门前,陈大医便侧身掀了帘子。
谢姜眸子一扫,见萧仪靠着绒枕半躺半坐,且此时正扭脸看过来,便上前问:“可好些了?”
萧仪眸子里笑意一点点漾了开来,抬手指指榻前鼓凳道:“夫人且坐下来说话。”
谢姜听这人说话时中气不足,心知是伤势严重,不敢使力的缘故,便也轻了嗓音道:“北斗煮了些粥,郎君可要用些?”说着话,便在鼓凳上坐下。
萧仪微微一哂,勾唇道:“方才喝了碗汤药,先放一放。”
谢姜回头吩咐北斗:“先放去炉子上热着。”
“是,夫人。”北斗施了礼,便拎着食盒出去,这边儿陈大医也是颇有眼色,向谢姜两人略一点头:“老夫出去煮药。”也跟着出了内室。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两人。
萧仪两手撑住床榻,使力向上挪了身子,待坐舒服了些,这才吁口气,似戏谑似调侃问:“夫人惯常晚起榻,今天起个大早……不知有何事?”说罢,眸子向谢姜一瞟。
这哪里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分明是无比清醒才对。
谢姜略一思忖,索性打开窗户说亮话:“五天前,陈王下诏立陈元膺为储候。”说罢,稍稍一顿,转瞬又道:“陈元膺得诏之后,便密见霍延逸。有消息传来,称霍延逸欲前往楚国。”
说罢这些,谢姜凝视了萧仪,轻声问:“你道他为何前往?”
谢姜的眸子黑而大,偏眼白又微微泛蓝,一黑一篮之间,愈发显得她两瞳清澈灵动。
萧仪对视了这双眸子,心里一酸一甜,忽而又一荡一沉,如此浮沉激荡,个中滋味直是复杂莫名。
谢姜见他虽然看了自家小脸儿,然而神色怔仲,就像透过自已看了别处,不由一蹙眉尖儿,轻声喊:“萧仪!”
耳畔是乍喜乍嗔的低语,身旁又是这小人儿似兰似麝的香味儿。
萧仪恍然又回到从前,两人相偎相依,这小人儿撒娇道……阿仪这名字好听,铮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