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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破卫峥攻宋的真正目的,整个天下怕是只有苏秦一人,即便是张仪也看不出来,因为张仪未曾身在其中,何况此时此刻传到秦国的消息只是卫国大胜宋军于历山,白起大军虎视睢阳的消息还没有传到秦国,再说秦国此刻都自身难保,犀首都带兵打到家门口来了。
此刻,白起统军在宋国攻城掠地,而卫峥带着百名护卫已然重返朝歌都城。
如若按照白起目下拔城必克的态势下去,一路有可能直接打到宋国都城睢阳去,不过卫峥并没有打算要白起率领大军兵临宋都城下,且不说宋国睢阳依托淮水筑城,城下偌大的护城河难以攻占,如若真的在此刻打到宋国都城去,那真是捅了天大的窟窿。
卫峥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心有灭他国之举,更别说富饶之宋也没那么容易就能被打下来,殊不知后世的宋朝兵锋不盛却维持三百年基业,就是宋朝富裕。
而今能够连战连捷,兵锋所向无往不利,不过是把宋国打了个措手不及,也让齐国措手不及,如若得寸进尺必遭祸患。
这一次卫峥对宋国发狠除了被迫反击和虽局势改变策略,更重要的是出于一种隐性的政治目的,一来是祸水东移,二来也是要打出卫国八雄主的气概,既然无法掩饰,那就无需在遮遮掩掩,干脆利落的把獠牙露出来。
常言道,该出手时就出手。
朝歌,宫廷内殿。
“君侯,观泽等五十里地本月下旬即可悉数交割与齐国。”
此时此刻剧辛和卫峥两人正单独议事,卫峥看着他送来的奏疏默默点头,看向对方说道:“这观泽之地数十里疆土割让齐国,当地百姓十数万西迁入河西郡,十几万百姓择地安置所消耗的钱财皆有国府调拨款项,此事不能大意,尤其是给百姓分置新田、新户,不能乱更不能少,河东有多少地便在河西分多少地!”
“剧辛明白——!”
卫国答应献地却也只是献地,卫国当地几县的百姓全部迁入河西一郡,或河东一郡重新安家。显然,卫峥数年时间煞费苦心的向卫国百姓塑造国家观念、帝国概念,如若此次割地献城连带着当地的老百姓全部划给齐国,这些年对卫人塑造的国家归属感和国家观念将付诸东流。
这一次割地与齐的事件导致十几万卫国人内迁虽然麻烦,却未必是坏事,处理得当不失为一种笼络民心的手段。剧辛知道这件事情非常举足轻重,自然不敢怠慢,也知道这十几万老百姓安置的如何将影响卫国之主的民望。
好在齐国财大气粗,卫国把十几万人迁移走了,大不了从齐鲁大地迁十几万齐人入主此地,齐国看中的是西进中原的咽喉门户,并非是那十几万口人。
“君侯,臣……”剧辛忽然欲言又止的说道。
“子辛有什么话但说便是,何须吞吞吐吐的?”对案而坐的卫峥笑说道,惬意的自饮一樽。
“昨日议事君侯说要把宋国那十几个县悉数送出去,我卫国倾尽国力,尽耗库府之存,我军将士浴血奋战打下来的城池却要悉数奉送出去,岂不……”
卫峥一听显然看出了剧辛这是舍不得啊,笑道:“子辛是舍不得已然到手的陶邑?”
“确是舍不得——!”剧辛老实的说。卫峥失笑而言:“呵呵……你舍不得,我更舍不得,陶邑,天下富饶之地也,谁不想要?”
“然,子辛可记得曹桓公十年詹父带领周天子军队进攻虢国之事?”卫峥忽然如此一问拍马不相及的话题。
“臣略知晓一二,虢公最终逃亡虞国。”剧辛如是回答,心中也好奇卫峥怎么突然说起四百多年前的事情去了。
卫峥酌酒示意,又说道:“当初,虞公之兄藏有宝玉,虞公所求之,虞叔未献之,不久心生悔意,深知得其美玉,必由此遭来祸患。虞叔便献玉璧,虞公不满足又向虞叔索要宝剑,虞叔自知无法满足虞公,祸害势必降至,于是先下手为强攻打虞公,公逃亡共池。”
剧辛听他说出这四百年前的事情,大概知道用意为何了,卫峥长叹一声而道:“子辛啊,周人民间便流传一句话:百姓无罪,怀藏玉璧那就有罪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这陶邑的确石块价值连城的宝玉,然这块玉璧却是烫手,更有剧毒,谁揽入怀中谁必遭来祸害,我现在是恨不得快点把这烫手山芋送出去!卫国,还不够强,不强就不能逞强,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反而撑破了肚皮,那才是大忌。”
“臣惭愧,有欠考虑——!”
“不过子辛你说的不全错。”卫峥旋即移目至剧辛身上,道:“此番我军东征宋国,尽丧库府之存,尽耗国力而将打下来的这么一块富饶之地送给齐国就完事了,那我岂不亏大了。”
“君侯的意思是……”剧辛看向卫峥迟疑道。
“找宋国赔款、找齐国补偿,我除了不要地可以要人口、要粮草、要器械……言而总之,此番我卫国出征所消耗的国力,其一由宋国来补偿,宋国富饶,一二百年无战事,家底殷实的很,呵呵……”
剧辛看着卫峥腹黑的一笑,又道:“齐国这次得了天大的便宜,等于是我帮着他齐王打下了陶邑,他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如此富甲天下之地,帮我向宋国讨要点东西总不过分吧?好地也拿走了,也限制了我卫国做大,我献如此大礼以示不争天下之心,齐王总得要安慰一下我这个跟他混的小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