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之下,将那婆子叫出来,反复问了几遍话,那婆子本就心虚,又被问慌了神,没三遍就错漏百出,只得招认是自己赌钱输了,没有钱还债,想着富姨娘喜欢奉承,素日里又不怎么来库房,就算来了,只要大宗东西能对上账,自己在旁边使劲儿夸奖几句,这些小东西对方也不会放在心上,所以大着胆子监守自盗,却不料刚盗了几件,富姨娘就倒了,换成大奶奶掌管钥匙。
原本那婆子也是不怕的,都知道大奶奶是个听风就是雨的性子,未必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即便真查了库房,查出这些亏空来,把这些事推到富姨娘头上也就是了。那女人疯了,其实和死无对证也差不多,尤其最近下人们都说大奶奶就是让富姨娘害得差点儿死了,还怕大奶奶不恨她入骨?自己这一栽赃陷害,说不定正合了大奶奶心意,日后还把自己当做心腹,仍让她管库房呢。
谁知这位大奶奶再不是她心目中那位听风就是雨的,竟然这样精明厉害,没几句就把她这个内贼给审出来了。婆子万念俱灰,被打了三十板子,好悬没把她打死,最后丢出府外了事。
荆泽铭中午回来,就见满院子都是晒着被褥布料,一件件的迎风招展,花里胡哨的别提多一言难尽了。他疑惑进屋,没看见方采薇,听丫头们说还在库房忙着,不由暗自纳闷,心想至于吗?镇宁侯府如今不比从前,我那库房里能有什么东西,让她连午饭都顾不上吃。
一面想着,就到了后院库房里,只见丫头婆子们都在忙碌穿梭,原本落满灰尘的大房间此时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因为四面没开窗,所以此时燃着烛火,各种木料的家具整齐摆放在一角,有限的几件古玩金银玉器,以及一些首饰之类的都装在盒子里放在博古架上,看着有些寒酸,但是比从前乱糟糟的模样好多了。
方采薇这会儿正在一只绘着四季花鸟的大瓷缸前,瓷缸里放着几幅卷轴,绿枝和碧丝正展开其中一幅给方采薇看,看完了卷起来,以红色缎带捆上,一面还问着:“奶奶,山水画是捆红缎带对吧?”
“对,花鸟的要捆蓝的,人物是捆绿的。”
方采薇回答,忽听碧丝道:“不对,绿缎带是捆神佛的,刚刚奶奶不是让绿缎带去捆那幅观音送子图的吗?“
“神佛也是人,观音之前也是俗世中人,后来才成了观音嘛。”方采薇不在意地道,结果就听那边吴婆子道:“我记着前年大爷不知道从哪里淘澄了一副百妖图,那个要去哪里分类呢?”
“百妖图,那应该都是人形吧?自然都归类在人物里。”
“可是奶奶,百妖图的话,原形应该是妖兽的啊,例如狐狸精蛇妖狼妖什么的……”
“妖精的话,人形的就放在人物图里,原形毕露的就放在飞禽走兽图里,有问题吗?”
“没问题。”下人们轰然答应,方采薇忍不住抹了把头上汗水,嘟囔道:“亏你们还有脸说自己是在府里做老了事的,就这水平?牛都不敢让你们吹知道吗?”
“为什么不敢让我们吹?”大家都不肯接话茬的时候,碧丝再次显出了她的单蠢。
“因为会被吹上天啊,摔下来就摔死了。”方采薇恶狠狠瞪了小丫头一眼:“干活不怎么样,顶嘴一个顶仨,你看看你,哪里像个大丫头的样儿,你就不能学学绿枝?”
“碧丝吐了吐舌头,转身继续忙碌了。
荆泽铭直到这时候才走进去,下人们看见他,连忙行礼打招呼,却见他来到方采薇面前,四处看了看,叹口气道:“从前这里还算满当,如今家中日益艰难,也有许多东西拿出去或卖或当,钱都入了公中,难为你还这么细心收拾。”
“已经很好了。”方采薇非常满足地指点着各处:“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
荆泽铭:……这算是安慰吗?可怎么听着就这么忠言逆耳呢?
“抱歉,我们家这只骆驼虽然瘦,但还没死。”荆大爷冷哼一声,脸色已经黑了一半。
“对,没死就都有机会。我相信以爷的本事,一定会有再把这里全都塞满的一天。”
方采薇立刻意识到刚才地随口感慨太不正确了,于是立刻补救,果然,话音未落,就见老板黑了的那半脸又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