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了吗?
眼皮异样的沉重,需要超凡的毅力与决心才能将其睁开。
睁开眼睛的瞬间,光线如果利刃般切割着周殇的眼睛。
“醒来了?”一个声音再次从耳畔响起,原来它先前也一直在回荡,此刻却是真正进入周殇的耳里,进入他的心里。
“这里是哪里?”到底有多久不曾开口说话,为什么此刻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沙哑。
沙哑,是沙石在摩擦!是荒漠中最为干燥的沙石,在风中摩擦!
好渴!好想喝水!
“你现在还不能喝水,等等,蒋光鼐就要来了!”明明在这么明亮的光中,但是周殇却是还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耳畔的声音在轻声安慰。
门,给推开了。
而眼睛,也渐适应了这刺眼的白光。
来的人果然是蒋光鼐,只是却又不像蒋光鼐。
在周殇的印象中,蒋光鼐永远是那么的光明、温暖,带来喜悦与希望。
但是此刻,他蓬头垢发、满面胡渣,双目也是肿着的,却已经难以辨别是红还是黑,还有那眼中密布的血丝怎不能告诉我们,他现在是疲惫到何种地步。
“小殇……”一个堂堂八尺男儿,泪水哗啦哗啦却是如同开了闸的洪水。
周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似乎隐隐晓得,唯独一个个碎片涌入他脑海时,他的面色才和蒋光鼐一般如死灰般惨白!
“张老师她……”周殇的声音是沙哑的,他的身子是颤抖的,哪怕他的魂与灵,此刻也在感受了莫名的战栗。
蒋光鼐没有说话,但是不代表周殇无法领会。
张芷新虽然没有死,但是也应该受了很重的伤。
很重、很重!也许一辈子,都不再会醒过来了!
“舅舅……这到底……到底是什么?”周殇已经崩溃了,用头不断去撞击床板,然后声嘶力竭地咆哮,“都怪我!都怪我!我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都怪我!都怪我!”
“喂!”
“周殇!”
“小殇!”
身边的人涌上来,制止住了周殇这近乎自残的动作,但不知道怎么了,周殇已经昏睡了许久的身子,竟有如此的力量,叫那些人根本无法制止,纵然他们按住了周殇的四肢,但周殇的挣扎却是愈发激烈。原先身上扎着的针管也从皮肤上掉落,甚且还在手臂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神说光,再无黑暗!
神说静,再无喧嚷!
神说定,再无祟动!
神说恒,再无灭亡!
因他是神,胜了又胜!”
一根手指,抵在周殇的眉心。
或许,这根本不是手指。
或许,这就是一柄利剑!
“撒旦!退下!”
周殇的身子突然一阵抽搐,发出了最为猛烈的挣扎,是叫四周的人都无法按压得住。
然而,他却无法挣开那根手指。
两行清泪缓缓淌下,周殇终于归于平静。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杨梓桑已经重新穿回整洁的衣物,打理得十分干净,那副金丝眼镜也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他鼻梁上面。
他收回了手指,然后对身边的几个少年说道:“子明、梓桐,你们去给他准备些饭食吧。”
刚刚醒来,连水都不可以喝,又如何可以吃饭?
但是二人没有多言,安安静静地离去了。
杨梓桑看了蒋光鼐一眼。
蒋光鼐面色变得愈发难看,神情也有些狰狞起来,好似心中在不断争斗。
“放心,你的外甥,也是我的外甥……”
蒋光鼐没有说话,神情依旧难看,但最终还是离去了。
屋内,只有两个人。
床上的周殇。
床边的杨梓桑。
周殇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刚刚的魔障似乎也已经消除,此刻眼中的,除了疲惫与悲伤,便是极大的不解!
对这些事情的不解,对这个地方的不解,对这些人的不解,对自己人生的不解,对这世界的不解!
自己活了十六年,却又仿佛不曾活过。
“周殇,你好!”身前这个名唤杨梓桑的男人终于开始了单独二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好?其实他很不好。那又有什么好的呢?
接下来他又要说什么呢?
杨梓桑看见了周殇眼中的疲倦与忧伤,而在这之后的,则是寂寞与虚空,至终是满满的死气。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一个蒙尘的窗户,又能看见多少事物?所以他说:
“你看得见吗?”
看见,到底是指什么看见?
肉眼?还是心眼?
“那是什么?”很平静、很平静的询问,平静就连周殇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这如牢笼囚困自己十年的梦魇,究竟会在日光下展现出怎么样的身姿?
杨梓桑却没有再说话了,他走近周殇身边,然后朝周殇伸出手,手很轻很轻地覆盖在周殇的眼睛上面。
“真的想知道吗?”他问道。
光线虽然可以从手掌的缝隙中流入周殇的眼睛,但此刻的周殇却是看不见屋内的情形,自然也看不见杨梓桑那双已经发出光芒的眼睛。
他点了点头,十分的坚毅。
杨梓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如你所愿!”
手,离开了周殇的眼睛。
屋内的景象再一次映入周殇眼帘,无比清晰、明亮。
莫非先前只是在半睡半醒之间,而此刻却是才刚刚清醒?
醒来,才能看见!
“这些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