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锦衣很早就醒过来了,在苏酒儿走进来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她想重新回到自己的梦境里去。
那个梦很长很长,梦里她遇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梦到了小时候的玉琅玕,还梦到了小时候的楚修翳。
梦里她的父母和哥哥很疼爱她,梦里楚修翳他们三个一起打闹嬉戏,梦里她拥有一切,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醒来之后她就一无所有了。
不仅一无所有,夜锦衣还听到了更残忍的真相,原来苏久言是知道楚钟岳他们的计划的,却因为恨着玉无痕不肯让玉琅玕娶她,所以一直选择沉默,选择冷眼看着绝崖山庄覆灭。
天知道她是怎样克制着自己,才没有立马跳起来要了苏酒儿的命。
但有一件事情她是清楚知道的,那就是楚修翳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可是她知道了以后,内心居然没有太大的波动,反而平静地出奇。
此时此刻,楚修翳就小心地扶起她,眼眶发红,轻柔道:“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夜锦衣微微抬眸,眸光冰凉地瘆人,伏在楚修翳耳旁,低声沙哑道:“你在这里,我就不舒服。”
楚修翳的脸色先是一僵,又马上露出柔笑,他像是自动忽略了夜锦衣的这句话,只是安慰道:“明天我们就去洛阳,闻人落雪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夜锦衣道:“我不需要。”
她的语气平淡又没有任何感情,让这句本是赌气的话听起来真的像是她不需要一样。
事实上,她认为自己的确不需要。
夜锦衣问:“我睡了多久。”
楚修翳道:“七天,你睡了整整七天。”
夜锦衣微阖上眼睛,低喃道:“七天。”
“令人内力暂封一个月,且一个月中不可沾染朱砂、砒霜、生马钱子或者生狼毒这四样药。如果服了,就算不提这四样药的毒性,也会令人如活死人一般沉睡七日。”
夜锦衣记起姬陵对自己说过的话,才思及当日自己中的毒应当就是这些,所以才会像死人一样躺七天。
楚修翳小心道:“颜儿,我们明天去洛阳,好吗?”
夜锦衣突然猛地睁开眼睛,眸光似冷剑一般射向楚修翳,像是要把楚修翳的脸戳出一个窟窿来。
“你叫我什么?”
她的声音比刚才更为冷淡,更为沙哑,也更为阴鸷。
楚修翳哑然,他知道自己触碰到了夜锦衣的逆鳞,夜锦衣一直以来逃避的就是自己的身份,尤其是楚修翳口中的“颜儿”。
她又道:“我说,我不需要。”
夜锦衣深吸一口气,又闭上眼睛,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半晌后她才重新开口:“这,是哪里?”
楚修翳扶着她,道:“东京城郊,你被这家人救了。”
夜锦衣这才睁开眼睛看向靠在墙角的小草,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去。
“啊。”
夜锦衣的脚才刚刚沾到地,整个人就不稳地往下倒,若非楚修翳抱紧她,她就要跌倒在地上。
夜锦衣这才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她的手腕和脚腕疼地厉害,连着四肢都发软无力,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她瞥到了自己脚腕和手腕上的刀疤,那几道疤恰好覆在她的经脉上,让她不仅站不起来,连拿东西都会费劲得厉害。
她被人挑断了手脚筋?
意识到这个问题,夜锦衣的目光涣散开了。
方才她醒过来还能冷厉地同楚修翳说话,可是如今她像是突然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变得乏力又脆弱。
她什么都不怕,却怕自己变成一个废人。
变成废人的滋味她在十二年前双腿坏掉只能以轮椅代步的时候就尝过,她不想再尝试,可是如今,她手脚经脉尽断,还和废人有什么区别。
楚修翳看出了她的内心的挣扎与绝望,他比她更痛苦,如果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当初无论夜锦衣说什么,他都会把夜锦衣从牢里救走的。
一念之差,就让夜锦衣成了这个样子。
楚修翳抱住夜锦衣,轻声安慰道:“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夜锦衣轻笑了一声,像是失去了力气,只是低着头不停地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又成了一个废人。
楚修翳的下巴顶着她的发顶,一遍一遍重复道:“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你,没有人能伤害你,没有人。”
夜锦衣无力道:“楚修翳。”
楚修翳低头看向她,轻柔道:“我在。”
夜锦衣抬头,嘲讽地看向他,道:“伤害我的人从来只有你一个。”
楚修翳的脸色再次灰败起来,他最怕夜锦衣受到伤害,也最恨伤害夜锦衣的人。
可是如今,夜锦衣说,他才是那个唯一伤害他的人。
楚修翳觉得可笑,更觉得悲哀,他心里猛地一抽,突然疼地厉害。
但他也很清楚,夜锦衣这样说不过就是要他生气,要他难受,要他离开。
可是,他绝对不会,他绝对不会离开夜锦衣。
楚修翳稳了神色就将夜锦衣打横抱起放回床上,又给夜锦衣盖好被子。
楚修翳和衣躺在被子外侧,恰好将被角压地严严实实的:“想睡的话就再睡会儿,不想睡的话,我就陪你说说话。”
夜锦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