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等见陆家母子起了争执,纷纷起身告辞。陆母直挺挺站着,并不理会众人,也没向众人回礼。陆游对众人流露抱歉的神情,众人摇头,陆续散去。
赵士程呆呆地看看陆母,看看陆游,又看看八咏楼上缓缓走下来的怯生生的唐婉,哪里能放心离去?雨墨拉拉他的衣角,提醒他:“公子,大家都走光了,我们也走吧!”说着雨墨就去拉他。
赵士程勉强迈步,与迎面走来的唐婉擦身而过。唐婉经过他身边时抬眼看了他一眼,那眼里尽是忧伤与彷徨,令赵士程的心隐隐发起疼来。
他回过头去看唐婉纤弱的背影在沈园艳丽春光的背景中单薄如纸,不禁越发心疼。他抚着胸口,努力吸气,心里对着那寂寥的背影道:婉妹妹,你记得你的程哥哥吗?刚刚你看了我一眼,你认出我了吗?认出你的程哥哥了吗?
五岁的时候我带你在门前的溪里看白鹅,六岁的时候我带你看家丁们上树捕蝉,七岁的时候,我带你看奴仆从山上捉回的彩色的小鸟,八岁的时候我带你放风筝,九岁的时候……九岁以后这些活都有你的表哥替我做了。
想到此,赵士程格外黯然,唐婉莲步轻移的背影在他视线里变得模糊,因为泪水一不小心就浮上了他的眼眶。
“我的天,雨墨的痴情公子哟,我们走吧!”雨墨简直要翻白眼了,拼命拉了赵士程往前走。赵士程无奈只能随着他向前走,心却留在了八咏楼下。可是没走几步,就听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自身后响起,接着是陆游一声又惊又急的呼唤:“母亲!婉妹!”
赵士程急速回过头去,他看见他最亲爱的婉妹妹正把头别向一边,然后陆母一声“跪下!”她便缓缓地跪下身去。说时迟那时快,赵士程挣脱雨墨的拉扯,疾步走到唐婉身边去,他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唐婉,塞到陆游怀里。力气太猛,陆游和唐婉二人都颤了颤身子,趔趄着后退了一步。
赵士程一下扶住唐婉,喊了句:“小心。”又自觉失态,放开自己握住唐婉手臂的手,尴尬地笑了笑,便回身怒视着陆老夫人。陆老夫人也正用她精明的目光打量这位多管闲事的白衣书生。这位白衣书生英俊不俗,器宇轩昂,想是出自名门,奈何一脸敌意,并不友善。
赵士程大方回视着她,道:“陆老夫人,您是知书达理堂堂陆府夫人,怎么可以对一个晚辈动粗?少夫人适才的确是受了三公子之托才上八咏楼为众位才子名士抚琴一曲,原是有助雅兴之事,不料却被陆老夫人拿来与歌/妓做比,那岂不是一众才子名士都成了烟花柳巷的金/客?陆老夫人是在给三公子树敌啊!况,少夫人抚琴若与歌/妓卖唱同道,那堂堂山阴陆府岂不和梨香院同门同第?而陆老夫人你不是在暗讽自己是那梨香院里的老/鸨/儿吗?”
“你……”陆母的眼里顿时怒意更甚,脸上一阵青红皂白乱炖。
而雨墨远远地看着他家公子眉飞色舞,为了他暗恋的婉妹妹有理有据、滔滔不绝,他简直不忍直视了,心里暗暗叫苦不迭:我的痴情公子呀,你这样会让人觉得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哟!
果听陆母道:“你说得都有道理,只是我管教儿媳,这是我陆府家事,何劳外人插手?这位公子,你是……”陆母简直要说出“你是哪根葱哪根蒜不知死活的东西”的脏话来,却被雨墨抢先了一步。
雨墨道:“老夫人老夫人,刚刚多有得罪,我家公子就是好打抱不平,尤其是看到谁打女人,他就会忍无可忍!这都是因为我家夫人和老爷从小就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女人是这个世界的半边天,尤其是像陆老夫人这样英明神武的女性,简直就是整片天了。您看看,陆老夫人您培养出三公子这样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才子,实在是女性中的楷模,闺阁之标杆!其实我家公子刚刚生气,不是因为您打了少夫人一巴掌,而是因为这一巴掌实在有损老夫人您高大的形象,刚刚老夫人还没到之前,哪位才子名士不夸您的贤良淑德,端庄典范?我家公子对您更是十分佩服,可您刚刚……刚刚……刚刚好好真性情哟!我家公子才会一时情急,请老夫人勿怪勿怪啊!”
雨墨一阵晕头转向地胡诌,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摸着头,“嘿嘿”地笑起来。
赵士程哭笑不得,神色尴尬。
陆母却对雨墨的马屁有些受用,她缓和了神色道:“这位小哥请问贵公子是……”
“哦!赵士程!赵大公子!”雨墨弯身大大行了一个礼,郑重亮出他家公子的名号。
陆母这回完全消怒,眉开眼笑,向赵士程欠了欠身,道:“原来是赵大公子,失敬失敬!赵府乃名门望族,皇家后裔,今日一见公子,果真是家学渊源,名不虚传!”
“多谢老夫人谬赞!”赵士程见陆母客气,也连忙拱手还礼,“适才小生多有得罪。”
陆母道:“一场误会,改日请赵公子到舍下小坐,老身备薄酒以待公子。”
听陆老夫人诚邀,赵士程心里顿时一阵欢喜:如果能到陆府做客,他不是又能见到他的婉妹妹了吗?胡思乱想间,拿眼偷瞧一眼陆游怀里的唐婉,她正小鸟依人般依偎在陆游怀里,赵士程一阵吃味:别说是陆老夫人,这俩人的黏糊劲,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