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雪照从一个沉沉的梦中醒来。
厢房外阳光照射到她的床上,她微微眯起双眼,仿佛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和煦和温暖了。
她又梦到小时候,父亲教她抚琴,七弦十三徽,还记得父亲指给她看,告诉她哪是岳山,龙池,凤沼,哪是雁足。。。
父亲不只会弹,更是痴迷于斫琴,他往往不惜高价重金,只为了买到一块上好的木料,或者束一把好的丝弦。而他斫琴,如不能满意,则不论做到什么程度,必亲手毁之。
父亲斫琴的名气越来越大,他的脾气却甚古怪,不入眼的人,无论花多少银钱求他一张琴,他也不予,而遇到引为知音的人,他可以分文不取斫琴以赠。早年间他便因惜琴不售得罪了城中权贵,致使家道中落,慢慢的连着祖父留下的家产都流落了大半。
母亲嫁于父亲之后,日夜操劳加上身体疏于调理,终于在她七岁时候病逝。从那以后父亲更是整日闭门不出,他说要斫一床旷世瑶琴,留芳后世,慰发妻在天之灵,因为他心里知道,母亲,是一直默默地支持他的。
削桐为琴,束丝为弦,历经七载,父亲为他这张琴起名为凤尾栖。
谁是倚山路,江深海亦深,洞中多曲岸,此处值千金。
凤尾栖快完成了,只缺一种材料,鹿角霜,乃梅花鹿角熬成鹿胶后剩余的骨渣。用纯鹿角霜胎制成的琴坚固耐用,是“五百年出正音”的保证。此物用量不小,获取不易,父亲遍寻好多年也未得,又因多年忧思成疾,母亲去世三年后,他也郁郁而终。
临终前,父亲为她选定了一门亲事,便是洛安城伦家。当时雪照和伦世青尚年幼,两家约定,等过几年,再正式定亲。
父亲去世后,伦家和他们的往来便不似以往频繁,态度也极其冷淡。
雪照每每想到将来要嫁入伦家,心里总是郁郁的。虽然伦世青同伦家其他人不同,从未用居高临下的冷淡态度对待她,然而,她心里却没有一丝想要同他共度一生的期盼。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她的后半生便从此依循父亲为她设定的轨迹前行,仿佛一望便能看到生命的终点。
她的梦想,是等她有能力后,开设一家自己的琴馆,教琴,斫琴,将于家的家传之术发扬光大!
而如今,伦世青突遭遇不测,虽让人唏嘘感叹,雪照原本抑郁的心情却慢慢的纾解了。她终于从阴霾下走出来,仿佛看到了新生活的光亮。可是没有伦家的支持,如何寻到鹿角霜呢?雪照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如今再依靠伦家是不可能了,雪照下定决心同伦家再无瓜葛。她对药材有一定了解,早年龄伯教过她一些药理,知道这鹿角霜须得去野外梅花鹿活动之处找寻,可是她一个女子,还有两个年老仆从,又如何才能赤手空拳得到鹿角霜呢。
突然,雪照灵光一闪,昨日那个玄衣男子说他和伦世青一起上凌山寻凤尾七,这凤尾七乃是一种极难获得的药材,那他必定也是药材店铺的人,或许是专门采集收买药材的伙计,如果能找到他,也许能帮自己一把呢!
有了这个念头,雪照就开始行动起来,她吩咐龄伯开始在城中大些的药铺寻找那个送信的玄衣男子。
龄伯花了几天的时间,跑遍了城里大点的药铺甚至是医馆,根据他的模样打听姓林的的伙计或是长工,可是一无所获。
线索又断了,雪照直恨当时没有拽住那人问个究竟。无奈当时除了震惊大脑里一片空白,且那人一副不愿意留下姓名的模样,也只好作罢。
这日一早,雪照正要和龄伯去附近的山上采些药材,顺便寻找合适的木料以作斫琴之用。刚一开门,却见伦家的管家李桂正朝她家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身躯肥胖的中年仆妇,那仆妇走得有些吃力,脸上的横肉随着她的脚步上下晃动。
李桂远远看到他们二人,便脸上堆笑上来招呼道,“于小姐,要出门吗?幸亏我早来一步,不然得扑个空。”说着便要往门里进。
雪照心下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和龄伯对视了一眼,只得随着李贵回到院内。
那李桂进屋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抬头笑嘻嘻地说道,“于小姐你也坐,今日我们老爷派我来,是有事要问于小姐的。”
雪照站在那里不动,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李管家,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李桂还未开口,旁边那个肥胖仆妇抢着上来问道,“我们老爷让我们问问于小姐,可做好准备嫁到我们府上没有?”
雪照听了大惊,看着她说道,“我同lún_gōng子并未正式定亲,如今和他已经阴阳两隔,如何再嫁给他?”
那仆妇冷笑一声道,“之前于老爷可是和我们老爷亲口议定的亲事,难道于小姐还想反悔不成?”
雪照气得身体轻颤,她面色苍白,泪珠在眼里打转,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听闽婆上前说道,“你们难道想让我家小姐给你那二公子守一辈子寡?”
李桂说道,“既然早就定了亲,守一辈子寡也是命里该当!再说你们小姐嫁到伦家,一辈子衣食无忧,这不是上天赐给你们的恩典,总比每天上山挖草药强许多吧!”
说着他和那名仆妇对视了一眼,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转头看向雪照说道,“怎么样于小姐,若是同意,明日我来下聘书如何?都这会子了,你们老弱病残的,还指望谁来管你不成!”
雪照已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