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宛滢没有辩驳,只垂眸掉泪,一滴滴砸在地面上。地面上很快便晕染成一片湿意。
黎廷玓见状叹气,找了顶坠帽递给她。“我们去散散步吧。”
黎宛滢怔怔的,指关节泛白,掐着坠帽犹犹豫豫,“我已经大了,不合适吧...”
“我们去寺庙。”黎廷玓显然已经想好,坦然道:“只是随便走走。这个地方太压抑了。”环视了眼狭**仄的相国府,一语双关。
提步先行,黎宛滢连忙带上坠帽,提裙追上。
杨柳依依,春波荡漾,竟是晴光大好的一天。
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幔照在黎宛滢眼睛上,心情顿时明朗开阔起来。街上行人不多,偶有女子带着坠帽身后跟着丫鬟,在街市游玩。身旁不远处总有兄长胞弟相陪。其中也不乏滥竽充数者,假借情郎幽会,口中却以哥哥相称。
黎廷玓在外读书,同伴很多。且西山不比白鹭书院的死板,自在逍遥的多。遇见熟人,一问黎廷玓带着妹妹,个个挤眉弄眼,促狭道:“哦,观海的妹妹啊。”
“去去去。”黎廷玓手中的折扇不客气的敲在来人的臂膀上,“这可是我亲妹子。别胡闹。”
话音一落,那人态度当即一边。恭谨道:“殊不知是黎小姐,多有冒犯,多有冒犯。”眼神正派,丝毫不乱瞄。
黎宛滢浅浅福身,“无碍的。”声音清脆好听,珠玉相碰。却有明显的童音稚嫩。
“原来还是个小妹妹啊。”那人恍然大悟,身上摩挲了一番,解下一个扇坠送给她。却被黎廷玓截了胡。
只见黎廷玓黑着脸,没好气道:“东西不错,收下了。我和小妹还有事,先行一步。再会!”拉着黎宛滢便走了。
“要不要这么小气啊。”那人也气笑了。对同伴道:“看来真是他亲妹子。”
同伴笑的猥琐又暗示的,嘿嘿笑了两声。黎廷玓蓦地回头狠狠刮了他一眼。
走了一段时间,黎廷玓忽然说:“如果是廷玮带你出来,他们定然不敢这样。”
黎宛滢没明白他的意思,“恩?”
“委屈吗。”
黎宛滢奇怪不已,“我为什么要委屈。”
黎廷玓眸色深了深,“那你怪我吗。”
黎宛滢满头雾水,“怪你什么?”
黎廷玓便不明白了,“你既然不在意嫡庶,不在意折辱。为什么要那么在意黎宛涵嫡女的身份。”怕她不明白,他又道:“你不知你自己是否发现,你每次情绪激动的时候都会将这五个字挂在嘴边上。”
黎宛滢笑意变淡,心里却没有之前那般难受。脚下一步一步踏的很慢,裙袂飞扬,小巧绣鞋若隐若现。她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大哥,你相信吗。那天我知道涵涵在桂子连洲里的时候,我恨不得在火海里的人是我。”
黎廷玓震惊不已,“宛滢,你是认真的吗。”
“绝无半点虚心假意。”黎宛滢对天毒誓,昭昭明日下,神色郑重而庄严。忽的一丝伤感,一行清泪滑下来。黎宛滢吸吸鼻子,“如果有一天她危及到生命。我愿意为她去死。可,我恨她,我不能原谅她。”
黎廷玓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摸着后脑勺,咂声半天。不可思议看着眼前这个充满矛盾的妹妹,抿了抿干燥的唇瓣。他道:“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可宛滢,我不希望你对黎相的任何一个子女有其他想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四周安静无人,护城河水湍湍。
黎宛滢心里咯噔一声,“如果我有其他想法呢。”
“那你今天就别回去了。”他指着春光下波光粼粼的河水,语气平静,“我会把你掐死,然后从这里扔下去。”
阳光太刺眼,黎宛滢有些看不清黎廷玓的眼神,只觉得这个人阴冷而决伐。她丝毫不怀疑他的话,之前他待她春光般的温暖,此时后变成了寒霜的刺骨。冷到骨缝里,连同之前融化在她骨血的那些泪,都变成冰刺,狠狠的穿过骨头,穿过血肉。
她背后僵硬了很久,“为什么.”
黎廷玓黑眸温润,眸色泽光一闪。轻轻一笑,“宛滢,我说过。我的一切都是我换来的。我既奉黎相为主,便要做到为士的用处。庙堂之上,如今我插不上手。他的后宅,我自问还是能安抚的住的。”
顿了顿,歉意满满,“这次相国府的屠杀是我始料未及的。是我的疏忽和过错。但我不会让你在黎家唱响姐妹反目成仇的戏码。”实则是太突然了,没有一点征兆,他发现苗头的时候便往回赶,都没来得及。
黎宛滢眉低目顺,收起尖锐和锋芒,道:“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黎廷玓很高兴,踮脚望了望,“前面就是大慈安寺。快到了,我们走吧。”说着先行一步。
黎宛滢没有动。
黎廷玓回头,笑着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黎宛滢整理下坠帽,朝黎廷玓走去。黎廷玓站在原地等他,两人并肩而行时,黎宛滢不疾不徐道:“难怪她称你为毒蛇。”
黎廷玓没有顺着问她是谁,反而颇有兴致的问:“为什么是毒蛇。”
“冷血,无情。”
黎廷玓哈哈大笑,称赞道:“她眼光不错,看的很准。”
“黎廷玓,你真的很有意思。”黎宛滢意味不明道。
“是吗。”黎廷玓反应淡淡,“觉得一个想杀你的有意思,那你也很有意思。”
“我现在相信你的话了。”
“什么话。”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