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入目便全是令人晕眩的浓稠暗红色,血腥味比在外间闻到的要浓郁数倍。王氏身下的锦被已然被血给泡透了,那尚未凝固的积血顺着纱帐往地上“滴答滴答”的流着,将整个地面都堆积成了鲜红一片,几乎无处落脚。
许是发觉了将血接下满盆便端出去是无用功,王氏那名唤柔儿的贴身丫头正跌坐在一片血污之中,捂脸轻声的痛哭了起来。
王氏躺在一堆被浸湿的锦被中,已全然无一丝力气的半阖了双眼,面色当真是比漫天寒雪还要白上三分,连半点人样都没有了。
坐在她身边紧紧的握着她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正眉目间尽显癫狂之色的那位不应出现在产房之中的男子,正是与王氏私通珠胎暗结的齐鸣。
齐念看都不看他一眼,上前来便伸手要取了王氏那沾满了血污的手腕,替她把脉。
那齐鸣就如同一头护食的野犬,不仅怒而龇牙且一声暴喝:“不许你碰她!她是我的!我的、我的兰儿……兰儿……”
“她从来都不是你的,不过也没关系,她很快便能死在你怀里了。”齐念出口之言便如斯冷漠无情,她向阿瑶使了个眼神。
阿瑶顿时便会意了,上去便想扯开他,却不曾想他不过是个文弱的少年忽得竟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就连阿瑶都拉他不开。
阿瑶一皱眉,手中迅速的捏住了他双臂上的穴道,强行将他拖开了。
齐念凑近了仔细瞧了瞧,王氏的双瞳都已然涣散,现下不说生孩子的力气,就连她的生命都已然在渐渐消散了。
齐念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周氏当真是心思毒辣,在明知王氏胎儿不稳心绪郁结的情况下,就算一切都安排妥当她能母子平安也只有一半的可能,更别提让她自生自灭,竟连服侍的人都只是个从未生养过的小丫头。
而最残忍的是,让齐鸣来亲眼目睹这一切,她当真不怕自己这个心智软弱的次子受尽这折磨,会精神崩溃么?
且现在看来,齐鸣也堪堪就在崩溃的边缘了。
自袖袋中取出银针,再抹上些提神醒脑的药膏,齐念便俯身自王氏的额间准确的找到了神庭与印堂两个穴位,轻捻着银针刺入其中。
齐鸣在阿瑶的手底下挣扎不休,虽被死死的堵住了口,但喉中发出的呜咽之声还是挺让人心烦的。
阿瑶刚想干脆一个手刀将他劈晕算了,却只听齐念淡淡然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别把他打昏,就让他这么清醒的看着,看着这个他最爱的女人究竟会落得如何悲惨的下场。”
齐鸣顿时目眦欲裂,狠瞪着的双眸像是要滴血一般血红一片。
齐念轻蔑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将银针在王氏的穴位间轻捻着探去。
一个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却只会逮谁咬谁的男人,王氏当真是瞎了眼了,非要拼了命的为他生孩子,平日里千娇百媚,如今却这般凄惶惨烈。
当真都是傻子啊。
王氏本就因怀胎时心思繁杂惶惶不可终日而伤了根本,如今生产又得不到良好的引导和照顾,折腾了这整夜早已筋疲力尽,只怕齐念要再晚来个一时半刻,终将是要母子俱损了。
看了王氏这惨状,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血,会有这么多,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流。
催穴过了半晌,本已陷入浅浅昏迷的王氏终于虚弱的苏醒了过来。
齐念这才松了口气,缓缓的收了针。
王氏睁眼一见她,面上顿时便露出了欣喜的神情,艰难的张了张口,“四、四小姐……”
“你先别说话,不要浪费力气。”齐念又执起了她的手腕把了脉,方沉吟道:“你现下这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失血过多且力气耗尽。如今,你与孩儿,只能保得住一个。”
听了这话,且不说王氏蓦地闭上了双眼,就连齐鸣都暂且放弃了挣扎,只兀自呜咽着想往这床边爬来,却被阿瑶死死的压制住动弹不得。
齐念难得仁慈的没有打断王氏在心中思考着如何取舍,是保全自身呢,还是坚持要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留下孩儿。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这生死之间的挣扎倒显得如此缓慢。
不过须臾,王氏便颓然睁开了双眼,轻声问道:“我这孩儿他……他还好么?”
齐念以手心紧贴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方柔声道:“他很好。他虽在这数月间老是因你而心情不太好,但他很坚强,努力的让自己日益强健,就等待着今日能够睁眼见一见这尘世间的繁华若许,花开花落。”
许是姨母生前曾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期盼不已,渐渐的潜移默化,便也触动了她心底里最为柔软的那一块心肠,竟莫名的对王氏腹中的这个孩儿心生爱怜与欢喜。
“那便请四小姐,替我保全了孩儿吧。”王氏忽得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紧紧的抓住了齐念的手,似乎是要把恳切的希望全都寄托于她的身上,方有勇气做出这个决定。
齐念心中掠过一丝不忍,却还是尊重了她的意愿。
她反手握紧了王氏苍白纤弱的手,慢慢的放回了床铺之上。她定定的看着她,微微颔首,“好。”
王氏这才似放下了心,美目流转间竟有这惊人的光华迸发而出,她深深的看着被阿瑶强按在椅子上的齐鸣,缓缓冲他绽放了一个此生最美的笑容。
齐鸣自胸腔之中发出一声沉闷的悲鸣,那一双格外清隽的眼眸,自眼角滑落了两颗晶莹的泪珠。
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