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啊,喂,你别死啊。”孟青之摇晃着肖凌,可是肖凌却是再也没有任何回应。肖凌原本紧握的双手,松弛开来,滑落在冰冷的地上,杨霖大师伸出手掌,在肖凌面上拂过,肖凌随即闭上了双眼。“死了?”孟青之疑惑道。杨霖大师短叹一声,摇了摇头,肖凌已经死了,再也不会醒过来了。“真可惜,话都没说清楚,就死了。”孟青之不甘心地看着肖凌,却感受到肖凌的身子越来越冰冷。“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宾神女虽不了解这些尘嚣利益,她也不深究,却是对肖凌方才那番话,听的通透,“始作俑者,就是秦啸天!”连家被满门抄斩的罪名,正是偷换鲜卑圣珠,而最终得益者,却是秦啸天。无论秦啸天是否存心故意陷害连家,抑或只是为了偷得鲜卑圣珠而无意牵连了连家,这罪魁祸首,终究是秦啸天。所有人对肖凌的话深信不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且早在夷州之时,罗文侯丧命之前,也是说了同一番话。罗文侯临死之前诉说,正是秦啸天指使自己偷换了鲜卑圣珠,还没等罗文侯把话说完,便被秦啸天杀害,死无对证。当时的局面相当混乱,罗文侯死后,秦啸天矢口否认,信誓旦旦,念在秦啸天是秦缇亲人的份上,辛瑶暂且相信了秦啸天。更何况那是辛瑶与孟青之的处境都相当凶险,二人皆是身负剧毒,性命堪忧,便一时将罗文侯的话语撇在一旁,不再深究。时过境迁,而今肖凌同样是临死前说出同一番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辛瑶顿悟,好一个其言也善,当初罗文侯自知命不久矣,同样也是其言也善。看来这害死连家的幕后凶手,当真是秦啸天。亏得辛瑶还念在他是秦缇外公的份上,一直认为秦啸天是一位刚正的长辈,如今看来,他偷走江湖各大门派的心法,甚至早在辛瑶受伤之际,便顺手偷走了青丝门的心法,所作所为,简直可恶至极。“连氏武学,的确销声匿迹很久了,原来是当年连家遭人陷害啊。”“连家遭人陷害我倒是素有耳闻,却想不到,竟是因为那鲜卑圣珠。”“又是秦啸天,哼。”比武台下,再次陷入一阵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声音嗡嗡作响,在辛瑶的耳旁晃晃悠悠,辛瑶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秦啸天,鲜卑圣珠……此时此刻,辛瑶满脑子都是仇恨,灭门的血海深仇。直到宴席结束,江湖众人慢慢离开这处山脚,辛瑶依旧怔在原地,久久失神。山脚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山风呼呼地吹着,就连古月教的弟子,都心有不甘地离去了,凌卓沉寂了三十年的梦想,也随之破灭,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强中更有强中手。“辛瑶。”孟青之关切地在辛瑶耳边轻声呼唤,自始至终,人们渐渐散去,孟青之一直守候在辛瑶身旁,密切关注着辛瑶的情绪,生怕她情绪失控会失声痛哭。“青之,我,想独自静一会。”辛瑶眼神空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乏力地回应着。“有劳孟公子费心了,为师且将辛瑶带回,好生休息一阵。”丝凌前来,挽住爱徒辛瑶的手臂,带着她回房休息。辛瑶就这么怔怔失神地跟着丝凌走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何方,只是双腿麻木地一味跟着走。“你们先走吧,我跟老友叙叙旧,待会来看你们。”宾神女也朝着丝婧挥了挥手,好不容易与杨霖重逢,二人皆是千言万语,不舍分离。丝凌带走辛瑶后,青丝门弟子朝着祖师婆婆宾神女鞠躬告辞,山崖之下,愈发冷清,比武台上空空荡荡,孟青之看了看杨霖大师,师祖似乎并不待见自己嘛,果然美人在旁,心无弟子,孟青之讪笑一下,也赶紧识趣地离开。杨霖与宾璐相视一笑,默契无言,携手朝着山崖深处走去,步伐轻快,似乎就连脚步都透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天山群峰一座接一座,山崖下的道路,时而迂回曲折,时而广阔豁达,一对眷侣就这么携手走着,任何险境都难不倒他们。说起来,这对眷侣,该是当今世上,武功最为卓越的一对璧人了吧。“小璐,天山的景色,比起当年如何?”终于,杨霖打破沉静,率先发话,却不是问宾神女消失的这几十年来受了何种境遇,而是云淡风轻地看着天山美景。杨霖抚上宾璐手腕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便已清楚,当年宾璐身中的剧毒,已尽数解去。究竟遇到了什么贵人,究竟遭逢了什么奇遇,杨霖通通不关心,只要宾璐平安归来,便已知足。“景美,心明,一如当初。细魄照山白,日羽映流红。”宾璐甜美一笑,惹得杨霖心神忽的一阵荡漾,宾璐的风华,竟然完全不减当年,在杨霖心中,眼中人依旧是当年那个古灵精怪的羞赧女子。还好,趁着风华尚未老去,又能重新回到心上人的身边。还好,时光荏苒,故人初心不变,痴心一如从前。还好,一切苦难终是过去,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切等待一切坚持,都得到善终。如果终于能够携手共度余生,那么幸福迟来一些又如何,路途历尽坎坷又如何,身心受遍了相思之苦的折磨又如何,抵上当下的相视一笑,一切磨难都烟消云散,显得不足挂齿了。看着宾璐的粲然笑脸,杨霖内心涟漪不断,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从前,年轻的时候,他二人也是这般携手相依,在天山群峰之间,无忧无虑地游走闲逛。“百年如一日,小璐,我对你,慎终如始。”杨霖面色认真,深情款款地看向宾璐。这等时分,杨霖不知盼了多少个日夜,甚至偶尔一晃神,还会不敢相信,自己会否身处遐想的梦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