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的白莲教打得欢乐,其实这种只通过宗教信仰聚合的组织是不堪一击的,也就是在山东本地闹腾闹腾,出了山东没人理会。而且各地头领,占据两三个县城就忘乎所以,青州大会,搞来搞去连个形式名义上的领袖也难以确立。真正打仗起来,谁又听谁的调度?
柳升一来,一支八百人的前锋,就吓得青州自乱,营建多年的本营,也叫人攻破了,柳升现在最头痛的是,今天这里冒出一支二三百人的义军,他带着人追过去,人又分散不见了;明天那边又冒出来一支五六百人的军队,摇旗呐喊一遍,又悄悄转入了山林。山东就好像是中了瘙痒病的人,今天这里痒,柳升就挠这里;明天那里痒就挠那里。
几百人能干个啥,若不是佛母带着人从即墨杀出来,山东平定也就在眼前了,乌合之众说的大抵就是如此。能坚持和柳升相抗的,无非是真正被逼到家破人亡的人。
“山东三司与你相通,”张昭华道:“出卖情报给你,希望你坐大,抵挡住柳升,则他们的罪责就会减轻许多。你也因此几乎可谓百战百胜,但柳升也不会是傻子,很快他就会悟到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而且你这个方法,他学会也是很简单的,抓住被俘的教徒,告诉他们可以免罪,只要供出你的信息来。”
见佛母但笑不语,张昭华就“哦”了一声:“看来你们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应该给他设了套,而且有自信一举能打败他——但是我真的想要提醒一句,皇帝出塞了,留在开平的是汉王。”
汉王本应该随皇帝北征的,但是却被皇帝留在了开平,很显然若是柳升这里剿贼不让他满意,那很快代替柳升的就是高煦了。
“你们没有跟汉王交过手,不知他的能耐。”张昭华道:“柳升有勇无谋,平定山东也许半年。他要是来了,一个月不到,山东抵定。”
佛母似乎也听过汉王的威名,神色有些变幻:“我要是把太子妃在山东的消息告诉汉王,不知道他什么反应?”
“他应该……”张昭华想了一下:“表面上义正言辞地斥责,实则加快剿灭你们的速度,逼迫你早一点杀了我。”
“看来汉王和太子夺嫡,已经到了如斯地步了。”佛母笑道:“的确,他应该恨不得你死。”
张昭华和杨士奇就被留在了军中,就看到他们在安丘设伏,竟将柳升所率领的二万官军击败,柳升单骑逃走,二万官军全军覆没。
佛母和王柱儿似乎并没有沉迷这一次的胜仗,他们抓紧时间收拢各地的残部进行整编,似模似样地拉起了一支五万人的大军,甚至开始攻击德州,下一步就是焚毁官军粮草,南下徐宿。
然而高煦来了。
形势就开始不对了。高煦所有的指挥不和都司商议,他也的确有独断专行的权力——储延再也无法提供一份有价值的情报,佛母就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拉起的一支队伍,似乎又一次被打得七零八碎了。
高煦指挥军队,成竹在胸,而且很有鉴别,他对被打散的义军,第一次是放过,若是这些人还聚集在一起,他就毫不留情地全部诛杀。不到半月,山东大半,悉数平定。
“父皇当初命你来山东时,”高煦对在一旁坐立不安的柳升道:“告诫你虽然贼众不多,虿尾却有毒,让你加意防范,你也不听,轻敌冒进,还让流贼遍布山东,东起一支,西起一支,让父皇在北征之时,还要时时刻刻操心山东。”
柳升立刻请罪道:“是臣之罪,若非殿下来了,臣也是焦头烂额地紧啊!”
高煦还要再说话,却忽然听到帐外亲兵道:“殿下,抓到几个疑似细作的人!”
高煦将柳升挥退,让把人带了进来,进来一看却吃了一惊:“张昶,你怎么在山东?”
张昶灰头土脸简直苦不堪言,原因是他带着人来了山东,兜兜转转找太子妃,好不容易在济南城下有了些许音讯,却听闻似乎往德州方向去了,而德州那里他找寻遍了,也没有找到,就很有可能被起义的军队裹挟走了。
他也是跟着王柱儿的大军走着,但是他跟丢了几次,最后被高煦的前锋抓到了,以为是白莲教的探子,带到了军营里来。
张昶还不知道高煦来了山东,一见之下也是大惊,说话也毫无准备支支吾吾。
高煦察言观色,越发觉得不对,不由得怒道:“你这时候来山东,是来送死,还是来通风报信的?”
差一点被安上一个“通敌”的罪名,张昶自然是吃不消的。但他不说,他身边的几个家仆倒是都说了。听到太子妃竟然来了山东,高煦又惊又怒:“她来山东,还身陷敌营?”
张昶只能给高煦先跪了,哀求道:“小妹恣意妄为惯了,但是如今生死全在殿下一念之间。便是真要她死,何惜宫中一席之地,使其就戮,何忍让她死在外面,死于叛军之手呢?”
张昶只觉得万念俱灰,他此时也不再求什么更高的荣华富贵,只觉得汉王已经掌握了乾坤了,太子妃身陷敌营这么多天,这种把柄但凡往皇帝那里一送,就改天换日了,就算汉王还是汉王,太孙也不一定会是太孙,太子妃也更不会是太子妃了。
现在他唯一想的就是把人救出来,不要以这种难听的罪名被处死,怎么也要保全太孙和寿哥儿——
就在他磕头的时候,却没有发现高煦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令人骇异的笑意来。他并没有答应张昶的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