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睁眼天已经蒙蒙亮,云隐打了个哈欠,这一夜也没睡好,双眼通红的看着破落的房间,暗自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走出门去。
拨开自青石板缝隙间长出的杂草,打来井水洗了把脸,又用清水漱漱口,拿起往日写画之作,背上竹篓出门去。
来到了集市,云隐娴熟的摆上摊位,将书画挂好,一手执扇,一手执书,蹲在摊位后面看起书来。
白灵均前一日没能买回芙蓉酥,今儿算是起了个大早便下界来,买了芙蓉酥也难得来凡间一次,索性就在集市上逛了起来。
打不远处走来一个小吏,沿着街市商贩挨家挨户的讨要人事,正巧看见云隐的摊位,小吏理直气壮的走了过来,“啪”的一声拍在摊上。
云隐抬眼看向他,先是一蹙眉,紧接着,将书放在一边,半开折扇扇扇胸口,抱拳笑道:“官爷,喜欢哪一副字画尽管挑选,小子双手奉上不取分文。”
小吏吭哧一笑,道:“你这小子倒是滑快,不过,爷不喜欢你这些酸物。”
“哟。”云隐笑了笑,道:“原来官爷不稀罕这些,也对也对,小子不过上了十年学,的确入不了官爷高目。”
这话明为褒赞,暗指小吏不懂书画,简直可笑。
自古以来有些才学的人大抵都有这个毛病,说白了便是,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不可以看不起我的“作品”,如果你看不起它,我就怼死你。
小吏出来混也不是一日两日,哪能听不出来他这话的意思,暗自咬牙生恨,看向云隐手中的折扇,这扇子样式古朴,他虽然不懂扇面上的画,却看得出,这扇骨乃是紫檀木,这一把扇子可是他一辈子也买不起的。
他一愣神的功夫,抬手就抓那扇子:“小子,今儿算你有运气,爷不和你计较,这扇子权当你给爷赔罪了。”
云隐哪肯给他,连忙双手抓紧了扇子道:“我这摊子上的书画随你挑选便是,这扇子万万不能给你。”
小吏一咬牙,抽出腰间的锁链便道:“爷现在不要你的孝敬了,我看你这画有谋逆之疑,要带你回衙门问话!”说着,抬手就去抓云隐的手腕。
事实上,他也没想要告他什么谋逆,只是想先将云隐控制起来,等人押到了衙门,不信他不乖乖把扇子给自己。
云隐被铁手一抓,暗自咬牙却不喊疼,不急不缓的道:“官爷要抓人总得有些凭据,小子之画皆是花鸟鱼虫,何来谋逆一说!”他强行镇定着,大声喊道:“路过的大叔大婶都来看看,给小子评评理啊!”
人们少娱乐,自来就爱凑个热闹,一听云隐的喊叫声,纷纷围拢过来,白灵均看人群都往一处聚集觉得有趣,一边跟着众人围拢,一边问身边的老叟道:“叟,前头有什么事啊?”
老叟笑道:“便是素日欺压我们的衙门小吏,今儿碰上了个硬骨头的小子,咱们都去看看热闹。”
硬骨头的小子?
白灵均扬唇一笑,点头道:“有趣有趣,都言民不与官斗,我倒也想看看这硬骨头能不能把小吏的牙硌掉。”
小吏一见人多了,暗道这小子太滑,可现在骑虎难下,他转眸看向云隐的画,双目定在一副猛虎咆哮图上,低低的一笑。
“这幅画,便是你谋逆的证据!”小吏放开他的手,伸手就把猛虎咆哮图给摘了下来。
云隐向来擅长画虎,这幅画也不是第一回画了,他瞪着眼睛,气的脸通红,问道:“官爷莫要信口开河,此图哪有谋逆之意啊!”
小吏轻蔑的一笑,缓缓的道:“错的不是画,而是你题的词。”
云隐嗤笑一声上前去,以扇为指,逐字逐句的念道:“磨尔牙,错尔爪,狐莫威,兔莫狡。饮来吞噬取肠饱,横行不怕日月明,皇天产尔为生狞。前村半夜闻吼声,何人按剑灯荧荧。”他双手抱拳问道:“官爷,敢问此词何处不妥?”
小吏道:“当今陛下生肖属兔,小子,你画这图,是要取谁的肠子吃个饱?”
云隐双眼一翻,气得拆点背过气去,哭笑不得的道:“此词乃是帝师所作,小子觉得词意白话却生动的紧便题在了画上,官爷若是觉得词不好,不如上奏朝廷,告帝师一个谋逆之罪吧!”说着,他手臂一耸,留下一个大大的白眼便拿起摊子上的书,蹲回地上看书去。
小吏瞠目结舌的看着他,顿时满面羞红,帝师也是他能告的?上奏朝廷,他配吗?
老叟笑着喝着倒彩:“帝师今年已年逾古稀,官爷,给帝师一次面子,便放过他老人家吧!”
“哦!哦!哦!”
一旁的民众早就恨得牙痒痒,此刻哪能放过小吏,趁机一同欢呼喝彩。小吏灰头鼠脸的逃出人群,头也不回的跑远。
云隐这时才悄然抬眸看向小吏逃窜的背影,暗道一声幸运,若是题了旁人的词,今儿恐怕真要被污个谋逆之罪,那他可就真是倒霉到家,不如一头撞死来的痛快了。
人群渐渐散去,白灵均从人群中走向云隐,笑眯着眼问道:“此词当真是帝师所作?”
云隐心下一惊,又觉得声音熟悉,抬眸看向他。
他暗自呼了一口气,回道:“当然,只不过,是唐国帝师。”他黠促的一笑,双手合十,俏皮的道:“感谢唐国帝师,冥冥中救了小子一命。”
白灵均乐不可支,全忘了云隐骗他的事,一边拢着他摊子上的书画,一边道:“收摊,我请你吃饭去。”
云隐面露难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