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泷震惊的看着这一幕,方才她没有哭,可是这一刻却忍不住泪流满面,她不顾一切的冲到了李慕寒身边想要抱起他的身体,她只是想要给他力量。
可是,她的手却直接穿过了他。
她一次次的去抱他,可却无法触及他一丝一毫。
恢弘巍峨的皇宫经过血夜的洗礼,迎接着初生的金乌,除却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恍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皇宫中传出秘闻,当今陛下最疼爱的七皇子李慕寒被太医院诊断为“体中风邪,瘫痪不用,终身不瘥。”
三年蹉跎,李慕寒早已瘦成了一副骨架,这一年初秋,长安城外枫林如火,他无声无息的死在了皇陵地底。送饭的侍卫发现他的尸体没有丝毫惊讶,只用一席草帘将他的尸骨送回了皇宫。
皇帝错愕的看着面目全非的尸首,这,是自己那个意气风发的儿子吗?他颤抖着从高坐上站起身,一步一顿的走到了腐败发臭的尸首边上。
他不能相信,不能!
他猛然将草席全部掀开,一封信笺自他袖口中掉了出来,他急不可耐的打开信笺想要寻找儿子不臣的蛛丝马迹。
他失望了,这信上没有丝毫的怨怼,也没有丝毫的怀念,只是平铺直叙般记载着他年少时的事情。
景耀十二年一月,大雪,母后到城外的相国寺上香为大唐和父皇祈福。这年的梅花盛放,红梅白雪浅红雪白,母后叫人折了一枝梅花带回宫,说要让日夜操劳的父皇看一眼盛世长安以外的美景。母后说,与心爱之人并肩而立笑看梅雪,是世上最长情的事,我寻到了那个姑娘,却没能带她去看一次。
景耀十三年四月,大晴,祭祖大典后便是春猎时节,父皇恍然老了些,怕寒得很,我与几位皇兄一起为父皇猎了一头黑熊,母后用黑熊皮点缀上鹰羽,亲手为父皇缝了一件大氅,不知父皇穿起来是否暖和?
景耀十五年九月,北方蛮夷来盛都拜见,名为朝拜,实为示威。我召集了所有客卿出谋划策,想出了借助东夷之手扰乱北蛮边境的方法,果然解决的北蛮不臣之心。可是,父皇却不太高兴,为什么?
景耀十九年十二月,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只是,还想再与母后看一次梅雪美景,再与父兄围猎一次,若有机会对以泷兑现诺言,那该多好...
景耀二十一年七月,吾父吾母,吾乡长安,别矣。
皇帝颤抖着抱起瘦骨嶙峋的李慕寒,不顾他身上腐臭的味道,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头,悲憾的痛哭着,脑海中无法抑制的想起那个奶声奶气的小娃娃,扯着他的头发骑在他的脖颈上,欢欣的呼喊着:“父皇,骑马马。”
空旷辉煌的大殿中,传出呜呜咽咽的痛哭声,伴随着年华垂垂老矣的白发,那苦涩的眼泪沾满了衣襟。
“吾儿!慕寒!”
这一声痛呼,久久回荡在深宫内院,恍如召唤着久别的孩子回家。
以泷回到了孟婆的茶寮,左右坐着攸宁与孟婆,对面正是陆离。
她眼泪一边流一边讷讷的道:“摽有梅兮,其实七兮。求卿庶士,迨其吉兮。他终究不是故意欺我,不是故意欺我。”
以泷明白,此刻的他已经对另一个女人许下了一生一世的诺言,往年那个打马飞驰意气风发的少侠再也回不来了。
于他,那是年少时的一段短暂的霜雪之梦,纯洁,并带着微凉。
于她?
她会记得,那年霜雪迷眼的冬天,一个有着一双远山般双眸的侠义少年,曾经与她许下踏雪寻梅之约,哪怕他没有如期赴约。
她无怨无悔,抬眸看向二人,微笑着道:“帮我对苏苏说一声,谢谢她的出现,才让我悬崖勒马。若是来世有缘,希望能再与她相识做无话不谈之友。”她舔了舔嘴唇,接着道:“若是,若是你们见到一个名叫冯如卿的道士,帮我告诉他,就算他法力低微还无侠义之心,我和娘遇上他,也不是倒了八辈子霉,感谢他将我养育成人。”
“好。”陆离微微点头。
她眼圈红着,眼泪打着转,转眸看向奈何桥边那些等待上望乡石的鬼魂,灿然一笑。
她转过眼来看向他们,孟婆已经适时的又倒一碗mí_hún汤送到她面前。她垂眸接过汤碗,低声问道:“喝了汤,就都不记得了吧?”
谁也没有回答她的话,她笑了笑道:“分明处处不圆满,可还是觉得留恋。人活一世,当真欲求越多越不容易啊。”话音落下,她已经将汤举到了唇边,再没有丝毫犹疑一饮而尽。
长梦落暮,世上或许再也无人记得这个如山间细雨,快意又多情的女子。唯有凡间那昼夜喧嚣繁盛的长安城,依然有那么一座无人踏足的桥,无论春夏秋冬总有一枝石雕梅花傲立不倒。
如梦似幻,佳期如梦。
攸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赤子之心终究敌不过帝王心术。”
孟婆旋身坐到了攸宁身侧,一边将茶水推给他们,一边道:“凡人的事过去就算了,说说你们,最近你们很少来地府,冤魂一下就多了起来。”
陆离微微垂眸,平和的道:“酆都大帝整顿地府初见功效,我们也不好总来添麻烦。”
孟婆低低的笑了笑道:“说起这个倒是真的,我这破茶寮本就没什么油水,巴不得那些魂魄痛痛快快的饮汤别给我添麻烦。牛头马面那兄弟二人可就惨了,当真是被查了个底朝天,没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