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独孤绍棠日日进宫,不知忙什么,一回来倒头就睡。沈氏也没将秋氏拿她嫁妆给娘家兄弟的事跟他说,免得他又动气。
第二日就是腊月二十四了,各衙门正式封印,官员们迎来了他们难得的假期。
沈氏去定波堂请安后,告知要去秋府。
老夫人催促道:“快去,快去,我这心慌心跳的,一晚上没睡好觉,赶紧拿回来就踏实了。”
这事不知道也就罢了,一旦知道了,总感觉头顶悬了一把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下来要了命。还是早早挪开,大家都放心。
沈氏的帖子是前天下到秋府的,秋夫人接到帖子不明所以。
按说沈氏和独孤家老大一家,从弁州回来拜见亲戚也是应该的,但快要过年了,以两家的关系,还没必要一回来就急巴巴的拜访,年节时上门才是正理。
秋夫人想了一宿也没想明白,也就罢了,只等人上门为她答疑解惑。
秋夫人把沈氏让进正堂,二人寒暄几句。
秋夫人看着沈氏身后一溜排开,捧着各式匣子的丫鬟,心里直痒痒,里面不知装着什么好东西,怎么还不叫人呈上来?
沈氏不说话,秋夫人再心痒也不好问,只好一眼一眼瞅得欢。
“怎么没见秋伯父,多年没见,侄媳妇正该拜见才是。”沈氏道。
难道是找老爷有事?秋夫人心里想着,还是派人去找秋大人过来。
沈氏心里算计,这事找秋夫人保准夹缠不清,掰扯一天估计也跟她掰扯不清,还是直接找秋大人更妥善。
沈氏直管跟她东拉西扯,就是不提正事。
不多时,秋大人穿着一身半旧的道袍进来,头上罩着同色的软脚幞头。看起来清瘦矍铄,精神很好的样子。
沈氏忙起身施礼,道:“侄媳妇见过秋伯父。”
秋大人忙谦逊几句,问道:“你家公婆身体还硬朗?沈老太傅安好?”
沈氏一一答了,并谢过秋大人问候。
沈氏也没打算拐弯抹角耗时间,几句寒暄后,目视屋里伺候的下人。
秋大人了然的挥手让人退下去,心里却深感不解。
沈氏也让自己的丫鬟先出去,然后直接切入正题,“说来惭愧,侄媳妇一去弁州多年,秋家兄弟成婚都没赶上。也是侄媳妇粗心,也没想到让弟妹帮着随礼。倒是弟妹是个心细的,在侄媳妇库房里帮着找了些礼品送来……”
前一句话听的秋大人一头雾水,这兄弟媳妇娘家兄弟成亲,作为婆家嫂子,关系处的好的随些礼也不多余,关系处的不好,就是不随礼也挑不出毛病。
更何况人都不在,不随礼谁还能说出什么不成?沈氏特特提出来,还不愿下人听到是什么意思?
等沈氏说完后半句,秋大人这心里就咯噔一下。秋夫人不会听画外音,他哪能听不明白。这是自家闺女没经人家同意就私下拿了人家的东西贴补娘家兄弟了。
这都什么事儿!他这边心里的气还没来得及生出来,那边沈氏不疾不徐又道:“只是弟妹怕是不知道,拿的几件东西有些不妥……”
秋夫人接口道:“侄媳妇啊,有什么不妥的?是不是太贵重了?我这闺女也太不像话,回头我说她。”
到了嘴里的肉还能吐出来?她一句回头我说她,就想把事情揭过去,一句不提再还回去的话。心里还埋怨沈氏小气,送出去的礼还想要回来。
“这夯货”,秋大人心里骂一句,人家叫你一声伯父、伯母,你还当真了,没看自己什么身份?人家堂堂太傅嫡女,正二品大员的妻子,伯府冢妇,人家谦逊,你一个五品命妇倒蹬鼻子上脸就敢叫一声“侄媳妇”。
秋大人当着别人的面也不好说她,只冷冷扫了一眼,示意她闭嘴。
又想,沈氏既然说了这些东西不妥,那定然是大大的不妥。名满天下的大儒沈太傅教导出来的女儿,怎么也不能是个心胸狭窄到有脸上门讨送出去的礼品的。
“当年侄媳妇出嫁,先皇看家父薄面令太后娘娘赐了添妆……”
秋大人这样浸淫朝堂多年的,通常都是闻一而知十,沈氏说了个开头,马上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忽的一下站起来,只觉脑子一阵阵发懵,一张脸涨得通红。后面沈氏说了什么,秋大人再听不清楚。
他自家闺女什么德性他怎么会不清楚,肯定是趁人家不在,去沾人便宜,还好死不死拿了不该拿的。
缓过神来,听沈氏道:“弟妹这些年替我孝顺公婆,打理伯府,着实辛苦。侄媳妇也真是羞得慌,弟妹替我随礼的东西我却还得登门讨要。若不是这些东西干系重大,侄媳妇也真没脸登这个门。”
说着招手让翠微领着的丫鬟进来,打开手中的匣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秋大人扫一眼,都是什么砚台、梅瓶、玉石、摆件等稀罕物。
听沈氏道:“些微薄礼,还请秋大人收下。”
秋大人知道沈氏这是用这些礼品换回御赐的物品,忙抬手止道:“大夫人这是做什么?赶紧收回去!老夫教女不严,惭愧万分。还请稍等,这就让犬子给大夫人找齐东西。”
秋夫人不懂其中干系,一听自家老爷答应还东西,立马急了。起身上前,刚说了一句:“侄媳妇一片心意……”被秋大人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瞪得瑟缩一下。
秋大人自持清廉,被女儿坑得羞愤欲死,哪里还能顾忌老妻颜面,喝了一声:“你给我安分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