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中秋佳节,阖家团圆的日子。
昌河府城南的德庆班今日却正迎来一场浩劫。
园子四周团团守着上千官兵,个个弯弓搭箭,剑拔弩张。大门口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不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快看,出来了,出来了!”
“咦,这个是柳班主,那个不是账房先生吗?还有演仙女的青姑,难道这些真是黑道上的强人?”
“当然是了,没听官老爷说吗,近年来咱们昌河府九州地界的失窃案都是他们做下的。还有几年前在广成府也犯下不少案子,演百戏不过是个幌子。”
“那几个还套着脚镣,戴着重枷。这么多人守着,还怕人跑了?”
“听说那些都是高手,官府出动了好多好手才把人捉住了。”
一队队士兵押着德庆班众人从大门内出来,之后是抬着一个个大箱子的军门,那箱子足足有上百口之多,甚是沉重,扁担压得都要断掉了,抬箱子的军门却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箱子里的宝贝可不少,上官吃肉,他们好歹也能跟着喝点汤不是?
百姓们看到这些箱子,忍不住都是摇头叹息。演百戏就是演上一百年,也赚不够一箱子宝贝。原本只当是官府给人胡乱安个强人的名头,看来倒是真的了。真没想到演的一手好百戏的德庆班竟然是个贼窝子。
远远的街边站着一老一少两人。
少年问道:“祖父,这些东西会还给失主是吧?”
老者侧过头看了孙子一眼,摇头道:“吃进狼嘴里的肉哪还有吐出来的道理?”
“可是,这不都是别人被盗的东西吗?官府追回了赃物不是应该还给失主吗?”
“唉,傻孩子,这世道官不如匪啊!土匪还有盗亦有道的时候,官府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啊!”
在距离二人二十来步的小巷口,阴影中也站着两个人,同样是一个老者和一个青年。二人都是身材瘦小,仅看身形,宛若父子。
老者脸如死灰,一个劲喃喃:“完了,完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啊,全完了……”
老者一边自语,陡然想起什么,又道:“官府如何得知中秋节班里所有成员要归来?凭官府这些酒囊饭袋到底是怎么查到德庆班头上的?十几年大家小心翼翼都过来,怎会突然被查到了?难道是出了内奸?”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看青年,目露询问之色,却无意中看到青年一张脸平静无波,双眼中却似乎燃烧着一把火,一把足以焚天灭地的火。
老者心中咯噔一下,失口低呼:“是你?难道是你?”
青年不说话,仅面无表情冷冷瞅他一眼。老者随即了然,咬牙道:“原来如此!”
心中将青年自打入了德庆班,这些年的作为在脑中过了一遍。他刚到德庆班的前两年逃跑过两次,每次被抓回来少不得换来一顿打。若不是看在他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快的份上,像他这样不服管的,早打断双腿扔到街上乞讨了。
自从最后一次逃跑被砍掉了一根脚趾,他便安分了,人也乖顺不少。随着年龄渐长,他本事愈高,能耐越大,大家都忘了当年他屡屡逃走的事情,真心当他是自己的一份子。哪知他表面不动声色,却暗自筹谋,瞅准机会将德庆班一网打尽。
老者一张满是褶子的脸涨得通红,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枯瘦的双颊更是遏制不住一阵阵颤抖。但他深知现在不是发作的时机,不远处官府的人还在善后,若闹出点动静,怕是连自己都要折在里面。
他深吸口气,等情绪平复下来,才恨恨道:“好小子,有种!装得跟个绵羊似得,原来是个大尾巴狼!筹划这一出没少费工夫吧!亏老子把一身本事倾囊相授,谁料想教出一只白眼狼……”他冷笑一声,继续道:“嘿嘿,我夜鹰一世英名,大风大浪里都过来了,却在你这小阴沟里翻了船。”
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昨晚他央告自己去邻县刚告老还乡的郑大人府上踩盘子,怕只是为了调自己离开。而中途屡次故意耽搁时间,料来是为了错过官府上门抓人的时间。
他总算还念着师徒一场的情分,没让我跟大伙一勺烩了。夜鹰心中恚怒的同时,暗道侥幸。
突然心中一动,暗道,不对!我虽年老体衰,不是他敌手,但一拼之力还是有的,他如何能够半点都不防备?难道不怕我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身边的人能够十年隐忍,等自己羽翼丰满,再一朝翻盘。心机之深就非同一般,怎么会不防着自己?
他知道他的手段,想起入城前他曾给他喝过囊里的水。他当时只当他一片孝心,怕自己长途跋涉累着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这才察觉不知什么时候,手脚变得酸软无力,别说跟他动手,这会子便是稍微动一动都觉得困难。
果然是中招了!可恨刚才因见同伴们被一网打尽,心神不守,竟然才发现。
那青年转过头去,似笑非笑看着他,淡淡道:“如何?三息散的滋味您老怕是没尝过吧?用您老的话来说,服后只比一息尚存多两息,且无色无味,入水即溶。”
老者夜鹰额上青筋突突得跳,终日打雁,今日却被雁啄了眼,除了认栽他也无可奈何。他身上倒是装着几种解药,却没一种对症,不得不硬生生压制自己的怒火。
“你是把德庆班的事情告知太守,就不担心自己也被扣了?”到了这一步,虽再问这个问题也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