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了未羊与施妍妍后,燕来独自沿着河岸散步。
知道两人有“私事”要解决,他便提出了先行,未羊也没说什么,最后安慰了一句:想开些,天涯何处无芳草,秦淮河上大把捞。
江宁曾为皇都,不过却是在百家争鸣的那个年代,如今故国早亡,故宫自然也就没剩下,如今屹立在那的,是儒学馆。
儒学馆并非单指一座学堂,而是一个统称,在那里有众多大儒开设的经堂,闻者皆可入,且时不时就会进行论典大会,早成气场。
南方儒家之地位超乎想象,便是一般江湖侠客想要前往儒学馆听课,也会自觉地换上文衫以示敬重,官员过路都会自觉下马,怕的,就是惊扰了读书人的雅兴。
燕来下船的位置离儒学馆不远,走着走着便听到有读书声,一时觉得稀奇,便移步走了过去。
当得深夜,四方经堂如棋盘般整齐分布,整片儒学馆是完全开放式的结构,只有东南西北处立有石牌坊,上书儒学馆三字,而每一块牌坊下面,都会有一块告示牌,除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外,便是日常的公告。
燕来有些感慨,这些人的好学之心还真是不是盖的,秦淮河就在不远处,这些家伙却还能静下心来在此读书,真是对比明显,立意超凡,虽未见到那些刻苦奋斗的学子,但内心已生出敬佩之心。
仅为这好学二字,已胜过庸人无数。
借着两边石烛台的亮光,燕来停步在公告牌前,自然要先明白这里边有什么忌讳的地方,免得犯了规矩。
大的方向也就那些,不可肆意喧哗,不可执剑而入,也不可在里面打架斗殴,说白了,就是要创造一个安静和谐的良好环境。
至于小的规章细节,倒没那么深刻,因为仅不可执剑而入,他现在就没办法,怎么说这把剑都是自己用功劳换来的,哪里放心乱搁。
他轻笑一声,看来自己来到这世界后,也还是与读书无缘,注定要做些打打杀杀的事。
“这公告里有什么好笑的事情?”
燕来转过头去,是位长身孤立的中年人,穿着一袭锦缎文衫,提着个引路的红灯笼,正负手看着自己。
“先生见谅。”燕来作了个揖,解释道:“晚辈偶过儒馆,看到这规矩上写着不可执剑进入,故生无奈,一时失笑。”
提灯笼的中年人捋了下胸前长须,淡然道:“把剑放下就行了。”
燕来随口道:“放不下。”
中年人微微一笑:“缘何?”
燕来看向自己的长剑,笑道:“吃饭的家伙。”
“读好书,也有饭吃。”
听着对方像在打机锋,燕来也就不客气了:“可也要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读书。”
“仁义礼智信哪一样不能填饱肚子?”
“心有意而难行,如何食得?心再大而不行,如何食得?”
中年人眼皮子轻跳,还第一次有人把一个懒字说得这般理直气壮,清新脱俗。
他走到公告牌前,看向燕来方才阅读的公告:“贤者闻其意,达者践其行,看来这规矩还得慢慢完善。”
“你刚从秦淮河过来?”
燕来一愣,不知道对方怎么猜到,点了点头。
中年人笑笑:“你身上的胭脂味。”
燕来恍然,有些羞臊地扰了扰头:“朋友相邀,故而泛舟一游。”
“寻常从这出去,往秦淮的不少,但从秦淮出来,过到此处的却极少,你是为何?”
这中年人倒也有趣,八卦起来没完没了,可燕来却不嫌对方聒噪,甚至觉得与之聊天,还是件挺惬意的事,至少在他感觉,对方的身上有种随和的气度。
燕来耸耸肩:“没人看得上我。”
中年人诧异,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不该啊,莫非你有什么隐疾不成?”
燕来呵笑一声:“先生想多了。”
“既然入不得学馆,陪我走走何妨?”
“去哪?”燕来倒也不客气。
“秦淮。”中年人灯笼一移,直指方向。
“那个。”燕来拍拍自己腰间:“钱不多,酒肉尚可,人肉怕是不行。”
中年人看着他,像是要看进骨头里去,许久之后大笑,好像是听了什么要不得的笑话。
“你且随着我,不用你掏钱。”
得,这样都能撞上个任性土豪,看他那身绸织的文衫,应该也不是吹的。
两人并肩前行。
“先生贵姓?”
“我在儒学馆讲经,学生都唤我西山先生。”
燕来所料不差,不过这人倒是有趣,没有自己印象这般之乎者也,食古不化,一口食色性也,却又从他身上看不出半点污浊,好像这世间万物,于他而言都是可行可往,可笑可弃,当怎么形容呢?
洒脱二字不够,应该还得加个fēng_liú吧,这等人,是真把文章做进了股子里,超然于外了。
“你呢?”
“燕来,燕雀的燕,归来的来。”
“有何寓意?”
见他似有诸多问题,燕来也就有意卖弄,沉吟道:“花过雨,又是一番红素。燕子归来愁不语,旧巢无觅处。谁在玉关劳苦,谁在玉楼歌舞。若使胡尘吹得去,东风侯万户。”
中年人边听边抚须,越往后眼神越亮:“这玉关好理解,这胡尘又是何尘?”
“一假想敌而已,可比为北外野蛮。”
“这便是你提剑弃书之志?”
燕来不回答,反问:“西山何解?”
中年人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