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房之中,此刻也就两个人。
等吴主事下完逐客令时,他已经身子坐定,正要拿起一支毛笔。
“既然吴主事要跟我公事公办,那我也跟吴主事谈一谈公事。”刑名捕头脸色一寒,声音转冷。
“上个月,金陵城外廓,一位刘姓男子包养外室,被其正室发现。随后,这刘姓男子的正室,买通地痞流氓,本要将那外室打一顿,谁知道那人已身怀六甲,竟然造成了一尸两命。”
“发生了这桩事情后,那位正室又花钱买通了受害者家人,居然将这一买凶杀人案给按了下去。”刑捕头说到这里,眼睛直视坐在公案后的吴主事。
后者听到了这里,也是一脸阴沉,顿了一顿,这吴主事才挤出一个笑脸:“罢了,大家都是同僚,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我这就带捕头去档案室看看吧。”
原来,邢捕头口中说的那刘姓男子,正是吴主事的妹夫,而那位买凶杀人的正室,就是吴主事的亲妹妹,刘吴氏。
邢捕头将这段公案说出来,拿住了吴主事的七寸,终于迫得对方就范。
这位捕头悄悄松了一口气,心里暗自道:“原以为这只是一段坊间流言,没想到还有猫腻,这时候拿来,竟然奏了效。”
其实,邢捕头深知,哪怕吴主事亲妹真做了买凶杀人的事,没有苦主报案,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只能对吴主事要挟一二,上不来台面。
随着吴主事松口,邢捕头也就立刻变了一种神态,原先冷若寒霜的表情,瞬间春风满面。
“那就多谢吴主事了,等着大案一破,我自当在知州面前,为你请一功。”
“哪里哪里,我也只是举手之劳。”吴主事见邢捕头满脸带笑,也将阴沉的脸色换为微笑道。
都是官场中人,谁不带几张面具,练就变脸的本事?
两人重新恢复了同僚友谊,刚刚互相为难、要挟的局面,似乎没有发生一样。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吴主事从公案后走出来,一面对邢捕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一面先走两步,带着对方走进户房的深处。
这里,正有一间档案室,里面树着好几个书架,这些书架颇高,几乎要顶到屋顶。
在满屋的墨香和陈旧气息之中,吴主事熟门熟路地来到一个书架前,上下看了一眼。终于从书架中,抽出一本册子。
“你说的这个人,我还是有印象的,最近这人新搬回金陵,又持户贴来做了一个报备。但是这档案我只能念给你,副册等等可就不能给你看了。”
他这样说完,看着邢捕头,就等对方点头了。
原来,当年方观城几岁就失落在外,那方家的老宅就被户房几个人,联手贪了下来,但是户贴之中,却将其报了一个失踪人口,已经有了记录了。
如今方观城已经计进了私册之中,在官方层面,成了新增的人口,这操作已经是户房的潜规则了。吴主事正是因此按着,不给邢捕头松口来查。
哪怕日后方观城这身份飞黄腾达,私册又可以转正,失踪人口找到就是,这其中年岁的税负等等,也自然交不到朝廷之中。
“自然可以,吴主事你说,我记下就好。”邢捕头笑着点了点头。
“好,你记好了,这方观城如今正住在都城珍珠街上,隔壁两户分别是……”吴主事说完就把一溜信息报了出来。
其实方皓泽如今已经将隔壁房子买下来了,只是还没有及时来户房办理手续。不过,对邢捕头来说,吴主事所报的信息已经够了。
“谢过吴主事了,在下还急着办案,先就告辞了。”邢捕头得到了重要的消息,心里十分高兴,就对户房主事真诚道了谢,转身就走了。
他出了户房,并不离开州衙,又继续往天井对面走去,过了六房之中另外的几个兵、刑、工房,就站在一个科房门前。这科房之中,颇为热闹,阵阵打闹声从里面传出来。
他抬头挺胸,大步迈了进去,这科房中气氛顿时一静,里面十几个衙役见到长官进来,纷纷起身行礼:“捕头来啦。”
“嗯,点十个兄弟,给我一起出去办个事。”邢捕头吩咐一声。
等邢捕头再去州衙中出来的时候,身后就带着十位衙役,一行人行色匆匆,横穿过今御道街,一路往珍珠街的方向去了。
这几人出门后,州衙对面就有一个中年汉子跟了上去,这人脚步轻盈,下盘稳定,显然身具不小的修为。
这个人吊在邢捕头一行身后,目视着邢捕头来到一户人家门前。看到这户人家,院门前挂着方府的牌匾,点了点头,牢记了地点,就快速地离开,自始至终,也没有被人发现。
与此同时,邢捕头也在看着头顶那块方府的牌匾。“这户人家,比想象中的要大许多,一个少年,没有亲人,曾被抄家,常年又在寺庙中讨生活,怎么突然变这么富裕了?”
邢捕头心里暗自嘀咕,就对身边一个衙役用眼神示意,后者就上前一步,就拍着门喊:“开门,州衙捕快上门有事要查。”
如此喊了几声,“吱呀……”,门就半开了。一个清秀的婢女从里面探出脑袋看了看,随后又喊着:“原来是衙门里的大人,还请进来,我们家公子已经备好了茶水。”
“有劳带路。”邢捕头高声说着,当先一步,带着众人走进了门。
一行人进来,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好几百平的小院,当中植着桃树,四面靠墙,砌着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