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自言自语,那声音大得连餐厅里面都听得见。
这是黒妈妈独有的、让主人知道她的想法的法子。
她是一个聪明的黑人保姆。
很快,杰拉尔德的贴身男仆波克带着一个小男孩儿端着餐具过来了,杰拉尔德和几个女儿立刻围住了埃伦。
“妈妈,我那件新舞衣的花边松了,明天晚上我要穿着他去十二橡树的,你帮我缝一下好吗?”
“妈妈,斯卡利特的新衣服比我的漂亮。我穿那件粉红的太难看了。你说她穿我这件,我穿她那件绿色的好不好?她穿粉红色的也很好看的。”
“妈妈,明天晚上的舞会,我也等到舞会结束了再走行吗?我已经13岁了——”
“奥哈拉太太,你信不信——嘘,丫头们,小心我拿鞭子抽你们!今天上午,凯德·卡尔弗特到亚特兰大去过,他说——安静点行不行?我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他说那边全乱了套啦,成天谈打仗,谈民|兵|操|练,谈组建军队。他说,查尔斯顿也传来了消息,那边表示,绝对不能再容忍北佬的侮辱了。”
玛格也时时刻刻地注意着母亲,看到母亲满脸的困倦,不得不开口,道:“爸爸,如果正派的查尔斯顿人都这么认为的话,不用多久,我们这里也会这么想的。”
又对三个姐妹道:“斯卡利特,舞衣的事情,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妈妈累了一天了,需要休息。回头你把衣服拿到我房间里面来。”
“苏埃伦,我跟妈妈都认为,你穿那件粉红色的也很漂亮。如果你这么喜欢绿色的话,我刚刚做了一件。如果你喜欢也穿得上的话,我可以送给你,算是提前的圣诞礼物。不许再闹妈妈。妈妈很累了。”
“卡琳,规矩就是规矩。你可以呆到晚餐结束,但是舞会什么的,必须满十四岁。我想,你也不希望你的布伦特觉得你是一个轻浮又没有教养的姑娘吧?如果你乖乖听话,我那里又得了一本新的小说,可以让你先睹为快。”
玛格虽然不是长姐,可是在姐妹们之中,很有威望,她一开口,斯卡利特和苏埃伦都不敢闹了,卡琳也低下了头。
当然,斯卡利特在心里是如何腹诽,那就不得而知。
看见玛格迅速地摆平了姐妹们,埃伦也松了一口气:“玛格,谢谢你。”
玛格微微一笑:“妈妈,放心吧,我已经十六岁了。”
埃伦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杰拉尔德冲着斯卡利特道:“听到没,这才是正经的爱尔兰人应该有的想法。”
斯卡利特微微低着头,不说话。
她一惯是个双面人,淑女修养什么的,她只学了一个皮毛,可她惯会装模作样,所以母亲相信她,又跟父亲互相包庇,所以父亲也不怎么追究她的过错。只是,今天她说出了对于爱尔兰人来说可以是禁忌的话,让杰拉尔德十分不高兴。
玛格装作没有听懂杰拉尔德和斯卡利特之间的矛盾,她转向自己的姐姐,递上了一直挂在他的胳膊上的披肩:“斯卡利特,你没有披披肩就跑出去了,黒妈妈十分担心。这是黒妈妈取来的披肩,你还是披上吧。”
斯卡利特满肚子的心事。她从妹妹的手里重重地抽过自己的披肩,将之裹在自己的身上,道:“你听说了吗?阿什利要订婚了,和他的亚特兰大小表妹!你失恋了!”
斯卡利特以为这个妹妹会跟自己一样伤心欲绝,可是她没有想到,对方只是平静地道:“哦,是这样吗?那么明天我倒是要好好恭喜阿什利了。”
斯卡利特大为惊讶:“你不伤心吗?”
玛格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伤心?”
斯卡利特道:“可是,可是你不是喜欢阿什利吗?还经常去十二橡树。”
玛格这才反应过来:“斯卡利特,我只是把阿什利当成哥哥。而且,比起阿什利,我更喜欢十二橡树的藏书。”
这下子,杰拉尔德也愣住了。
杰拉尔德一直以为,自己的二女儿玛格深爱着阿什利。
杰拉尔德是这个时期很典型的爱尔兰移民,会写会算,有一股子彪悍的奋斗精神。他们是创业的好手,可是要他对哲学、对艺术之类的东西说出点什么,那就太难为他了。而且,跟大多数的邻居一样,他不能理解威尔克斯家为了一场歌剧特地赶到亚特兰大、赶到新奥尔良的行为,也不能理解对方拿着大笔大的行为,就跟他无法理解他的二女儿一样。
在他看来,他这个二女儿与其说是他杰拉尔德·奥哈拉的女儿,更不如说,更像是隔壁威尔克斯家的孩子。这个女儿既不想他的姐姐斯卡利特那样精力充沛,也不像县里其他人家的姑娘们那样,对男孩子充满了好奇心。这个女儿就像是另外一个阿什利,拿着一本书,就能够坐一个下午。
这可是连威尔克斯家的姑娘们也做不到的事情。
因此,对于玛格跟阿什利交好一事,杰拉尔德并不意外。
相似的人总是会相互吸引的。
就跟杰拉尔德从来就不看好斯卡利特和阿什利一样,他也一直以为,如果不是威尔克斯家信守承诺,又有近亲联姻的习惯,他的女儿萨伦·玛格丽特·奥哈拉说不定会成为十二橡树的新的女主人。
可是,现在玛格对阿什利即将订婚的消息完全无动于衷,杰拉尔德不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