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心中的歉疚,姚氏亲自帮女儿收拾行李。抒悠见她恨不得把自己整个闺房的东西都打包带过去,想劝她不必。
她去平安观是代母受罚的,老太太怎会允许她带太多东西?想了想,终究没有开口。
抒悠没法告诉她们,当郑妈妈告诉她祖母要罚母亲去道观时,她已决定要代替母亲前去。她的修炼遇到了瓶颈,除了炼神诀,引气与符箓的修炼都陷入了停滞,在晏府已经不可能有进益了。
她必须找个契机离开晏府寻找新的机缘,可她一个八岁小女孩,哪来的机会离开母亲的眼皮子底下?
去平安观正是一个机会,母亲没法跟去,她身边围绕着的服侍的人也会大大减少,正方便她私自行动。因此母亲收拾的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并无用处,反而是大大的累赘。
不过,母亲正满心愧疚,正需要做些事让心里好过些,她又何必拆穿呢?反正到最后,会有人来制止母亲的。
果然,第二天,老太太派人来传话,姑娘还小,服侍的人可以多带几个,东西却不必多带,贵重的簪环首饰一律不得带上,只需带上随身衣物、书本及笔墨即可。
行李很快重新收拾好,服侍的人也确定下来,由碧落带着两个惯常服侍她的小丫头秋叶和夏草,再加上姚氏硬塞过来的郑妈妈。老太太雷厉风行,当天下午就安排车以“去平安观祈福”的名义送抒悠离开。
车出府门时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要求陪她一起去道观。
拦车的人二十七八年纪,一生青衣,书生打扮,面目普通,浑身上下却带着浓浓的书卷气,为他平庸的眉眼添了一分灵秀。
抒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却有想哭的冲动,她下车向对方行了一礼:“叶先生。”然后,佯作天真的问,“先生是来给弟子送行的吗?”
“不,”对方神情严肃,淡淡道,“我受令尊之托,陪护阿喆在平安观小住。”声音低沉悦耳,可惜语气过于平板,削弱了美感。
抒悠几乎没抓狂。她那没存在感的亲爹,居然以这种方式表达他的关心!
她一百个不想和这个人同去平安观啊!
叶春暖是她的杂学老师,她每两日一次的琴、棋、画课便是跟着他学的。而她不想和他一起去平安观的最大原因则是:这个人难搞得令人发指!
抒悠还记得自己重生后第一次听叶春暖弹琴。
她去学琴,是非常不情愿的。前世,五师姐曾经跟她说,琴棋之类都是怡情小道,耗费时间之余还容易使人耽于享乐,只有大道无望者,才寄希望从这些旁门左道另辟蹊径,因此,并不同意她学习这些。她虽然并不完全赞同五师姐的话,却委实于音律一道并无天赋,因此对学琴一事向来敬而远之。
没想到叶春暖的琴声竟将她带入一个玄妙的境地:她仿佛听到了花开花落,春华秋实;仿佛听到了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仿佛听到了众生繁华,生死哀乐……琴声悠远,她竟从中听到了天地至理,天道不灭!
生、死、枯、荣!
灵气如春风,缓缓冲刷过她的身体,却没有引起任何异样的波动,因为她的身体已与天地融为一体,她即天地,天地即她!
一曲毕,她犹久久沉浸其中,全身暖洋洋的,连受创的神魂都受到了滋养,恢复不少。
直到听到一把好声音刻板地问:“你不是小阿喆,你究竟是谁?”
她浑身一个激灵,立刻从那种玄妙的境界醒了过来,防备地望向对面那个面目平庸的青年:“先生你在说什么?”
“小阿喆听我弹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捣蛋。”青年神情不动,直直看向她,平静指出。
她以前有这么熊吗?抒悠回想了下,不甘不愿地承认,好像在十九岁筑基前,不管在晏家还是在浩天宗,前有爱女如命的母亲宠溺,后有超级护短的师父以及无条件爱护她的师兄师姐纵容,她果然一直是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这种上课睡觉或者悄悄在先生泡的茶里加几勺醋,在先生弹琴时乱敲小鼓,美其名曰伴奏之类的事实在没少干。
叶先生也是个妙人,从来没有生气过。
她上课睡觉,他就给一起上课的晏思柔讲有趣的小故事,讲修仙界的传说,讲各地的风土人情,别看他平时说话语气刻板,讲起故事来那真是绘声绘色、精彩纷呈,有几次她被思柔的惊叹声或笑声吵醒,听到几句,还想多听,这个可恶的家伙却停下来,表情严肃地说,既然醒了,就继续上课吧。弄得她心痒痒的,却无计可施。
她在他的茶里加醋,第二天,他就带了新做的点心来,偏偏还是她最喜欢的水晶糕,自己吃得津津有味,却不许她们尝一口。她哪会轻易罢休,瞅着他不注意就偷了一块,一口咬上,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又酸又辣的味道刺激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她在他弹琴时乱敲鼓捣乱,他就弹那如疾风骤雨般的《惊风雨》,她的小短手敲出的鼓点哪盖得过《惊风雨》的气势,很快就败下阵来。
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她年龄虽小,却是不服输的性子,在叶先生面前,真正称得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此时听着叶春暖质疑的话,抒悠有些郁闷,母亲都没起过疑心,难道就因为她现在不调皮捣蛋了,反要被这一向不对盘的叶先生看穿?她看了对方一眼,满心不高兴:“我就不能是突然懂事了吗?”
“不会。”青年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