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过中天,已到下半夜,晏府陷入一片风雨欲来的寂静中,连守夜的婆子也熬不住偷偷睡过去了。
清冷的月光幽幽洒下,将眼前一切照得纤毫毕现。抒悠小小的身子悄悄行走在廊道里,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目标中的小院出现在眼前,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动静传出。
难道是她猜错了?
她神情不动,动作却更小心了,慢慢地接近小院。果然,离院墙一步处,她遇到无形的阻隔,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结界!她眼中微微露出笑来,看来她猜对了。
她的动作更小心了,将敛息符取出贴在身上后,又取出一物。
这是一坨黑黝黝、方方正正、四面光滑的石块,看形状正是先前黑石真人祭出的本命法宝黑印,只是上面没有了一个个哀号扭曲的阴魂,显得极不起眼。抒悠将它贴上结界,结界认得上面黑石真人的气息,果然如水波漾开,开了一条缝,把她放了进去。
她照例翻墙进去,里面是一个和她住所差不多的小院,院中种着两株梨树,洁白的梨花开得正好,散发出隐隐的香气。
窗户是半放下的,房中点着灯,晕黄的灯光将一个清瘦的影子投影在窗纸上,赫然是黑石道人。
找到了!她轻手轻脚地靠近窗户,透过窗缝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黑漆的架子床上躺着一个神色萎靡的小女孩,睡得正沉,一条细细的苍白的胳膊露在被子外,腕上带着赤金扭丝镶绿宝手镯,正是她的堂妹晏思柔。
黑石道人站在床边,脸色枯黄,形容狼狈,眼中却露出垂涎而又兴奋的光来,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上晏思柔的脸蛋,仿佛在抚摸稀世珍宝。
想到前世他在夺舍前也许就是这样抚摸自己的脸的,抒悠只觉一阵恶心。趁敛息符还没失效,她悄悄吸收灵气,打算故伎重施,凝成水针偷袭黑石。
就在这时,她的右肩上忽然搭上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手臂顿时重逾千斤,别说吸收灵力,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她僵硬地回过头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清涟夫人!依然是青衣布鞋、神色凛然,瞥过她的眼中充满漠然,不说一个字,已充满压迫力。
她一阵难言的愤怒,这是第二次坏她的好事了!顾不得黑石真人发现,她冷冷道:“夫人干脆一剑杀了我,今日我不杀他,它日必死在他手上,与其如此,还不如夫人给我个痛快,倒是干干净净。”
清涟夫人这才正眼看了她一眼,挑眉道:“小姑娘气性不小。”
抒悠不想理她,默运心法,拼着右臂不要,开始吸收灵力往左臂上导。她性子里自有一股狠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不然当年堕魔时也不会拼着魂消魄散,也要风之遥灭杀她的元婴。
“你这孩子,”清涟夫人的口气反倒柔和下来了,手中宝剑骤然加重,“稍安勿躁。”
剑气压身,她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听到清涟夫人后半句后,不由一怔,惊讶地看向对方。
清涟夫人的目光柔和了几分,缓缓点了点头。
她安静下来,这才发现她们刚才那一番动静,里面的黑石真人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这事,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见她明白过来,清涟夫人收回压在她肩上的剑,身形一闪,如来时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抒悠孤零零地站在窗边,计算了下敛息符的剩余时间,犹豫片刻,继续向里面看去。
黑石真人已经盘膝在床边的踏脚上坐下来,四周摆了一个小型的聚灵阵,空气中的灵气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他整个脸上依旧呈现着令人心惊的死气,不见任何改善。
抒悠知道,接连的重创终究断绝了这个金丹真人的生机,若没有特殊的手段,他多半撑不了多久了。
此时,黑石真人既无仙丹,也无大能为他续命,他想要活命的办法唯有——夺舍!
前世,她记得自己得到手镯半个月之后才遭遇了夺舍之事,现如今,因为她对黑石真人的重创,对方只怕等不了这么久。
她有些不安,若她能有选择,自是现在就直接杀了黑石道人,免得后患。但想到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的清涟夫人,她苦笑了下,此事的发展已不由她,她只要想动手,就会被拦下。
屋中,灵气越聚越多,黑石真人的头上渐渐分离出一个虚影,慢慢地,虚影越来越清晰,头、脸,身体、四肢,和黑石道人越来越相似,甚至动作,也如身体一般,盘膝而坐。
诡异的是,随着虚影的细节越来越清晰,黑石道人的身体迅速干瘪下去。
他不知使了什么邪术,竟以自身血肉为祭,用于增加魂魄力量凝实魂体形成的虚影。
抒悠看得骇然,黑石真人竟有这样的邪术增加魂力,以这样凝实过的魂魄来夺舍,尤其夺得还是一个稚龄yòu_nǚ的身体,应该说万无一失,当年为什么会失手?
想到清涟夫人的暗示,她心中一动,前世她赢得稀里糊涂,遭遇夺舍后有一段记忆是空白的,难道那时是清涟夫人救了她?那她为什么没有半点相关的记忆?甚至清涟夫人这个人,她前世也从没见过。
更何况,夺舍之战,乃是以身体为战场,两个魂魄之间的生死之争,从来容不得第三个人插手,也插不进手。
她满腹狐疑,静待其变。
这时,情形又变。血肉耗尽,干枯的皮囊上方,黑石真人的魂体骤然睁开眼睛,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