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萧靖在听到邵宁的话语时还是吃了一惊:
这家伙不是老来得子的邵员外最珍惜的宝贝儿子吗,怎么又成了前太子的骨血?
再说,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太子与太子妃同时身故,并没听说太子妃腹中的皇子活下来了啊?
仿佛是为了解开萧靖的疑惑,邵宁苦笑道:“外面的小道消息的确没说皇子流落民间的事,但一个时辰前别人和我说的却是大有不同。你且听听吧,信不信的随你,反正我自己都是一肚子不解……”
说着,他艰难地清了清嗓子,用低沉的声音缓缓讲出了自己刚刚听到的故事:
“太子和太子妃……也就是他们说的我爹我娘遇难的那天晚上,太子妃已经身怀六甲。外面都以为她死的时候是一尸两命,其实不然。宫变发生时,她就因心神不宁而动了胎气,导致提前发动了。
为了不让太子担心,也为了不让贼人觊觎,她在产后马上就封锁了消息,东宫的人也都没有离开,所以外面并无人知晓此事。
后来,太子身受重伤的消息传了回来。太子妃虽然心急如焚却没有乱了方寸,她在一片混乱的局面下第一时间派心腹太监把刚出生的婴儿,也就是我送到了宫外……她自己则留下来照顾太子。
因为情况紧急,太子妃派出的人直接把我送到了她的娘家——也就是夏家。当时宫中已然封锁,支持太子的势力被人瞒天过海的打了个措手不及,仓促间已来不及入宫扭转乾坤,只能聚在一起以图后计。
那天晚上正好赶上我娘临产,而爹作为一个商贾只是太子一党外围的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于是,我就成了邵家的儿子,一直到昨天。”
说到这里,邵宁停下来做了几口深呼吸,幽幽地道:“听那些人的意思,是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偷梁换柱地换掉了爹的孩子,现场连稳婆都是他们的人。那个孩子一出生就被带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爹就替别人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而他自己的孩子却不知所踪——甚至很可能早已是一抔黄土了。哎,我真担心他老人家知道了以后会受不了,这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六神无主的邵宁不仅红了眼眶,还用手死死地抓着头发,对心中的痛苦与无措没有半点掩饰。
在萧靖面前,他也不需要掩饰什么。
不止邵宁,萧靖也十分的感伤,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自己的好友。
他可以想象邵员外是如何的痛彻心扉——年逾半百的他不仅会得知真相,以后还要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口称草民,这是何等的悲凉与凄徨!
古代有“程婴救孤”的事,但那是个与忠义有关的故事,是
程婴自愿用自己的孩子换下了别人的孩子,而邵员外被蒙在鼓里达二十年之久,抚育别人的孩子并非他的愿望。
“刚才我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让人保护我爹。”美女窝
终于恢复了平静的邵宁惨笑一声,道:“他老人家要是一个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就百死莫赎了。对了,你知道吗,陈伯锐的人在事后甚至检查过太子妃的遗骸,结果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焦块……此事从未对外宣扬过。
他们据此认为未出世的孩子已经葬身火海,所以陈伯锐这些年来才安心的坐稳了皇位,没有对许多人痛下杀手——可据我听到的说法,是太子妃在将孩子送出去之前便命人从宫外找来了一个死婴,这才瞒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萧靖的心中极是震撼。他早就听说雪儿的姑姑夏颖是位勇敢坚毅的女子,却没想到她竟然这般缜密果决:
在乱军的威逼下封闭宫殿、保护丈夫;
才经历过生产便能严格地控制住下面的人,封锁了孩子出生的消息并将其送出宫去;
为了彻底杜绝一切危险,她甚至在陈伯锐的人不知道孩子已出生的情况下找来死婴,消弭了最后一点隐患。
她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日后有机会能够得到他应得的一切!
难怪夏鸿瀚每次提到她的死都会咬牙切齿——一旦与太子鸾凤和鸣的夏颖成为了皇后,她不仅将是皇帝的贤内助,也将成为夏家在宫中的重要支点,整个家族可以在一两代人的时间里获得长足的发展,谋取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利益。
当然,他对此事的恨也包含了亲人枉死带来的仇怨——但是对于大家族来说,这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部分。
萧靖闭上眼睛把整个故事缓缓梳理了一遍,又突然睁开眼睛道:“太子妃找来的死婴,不会是……”
邵宁摇头道:“不会的。我爹的孩子是深夜出生的,那时太子和太子妃已经离世近两个时辰了。另外,听说太子夫妇都是仁厚之人,断不会为了施行计谋而戕害良善百姓的骨血。
城里每天出生的孩子那么多,总会有些夭折的,应该是派出去的人仓促间找到了还没来得及下葬的死婴,这才施行了计谋。”
萧靖闻言不禁长吁了一口气,道:“这便好。虽然没有消息,但也不能确定那孩子已经不在了,总算还有一线希望……待风波过去我也会帮忙搜寻的,你只要稳住邵员外就行。”
邵宁应了一声后,两人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
忽然,萧靖笑了。
他伸手拍了拍邵宁的背,笑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以你的兄弟的身份跟你说话了。都说什么‘苟富贵无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