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顷刻间便掉了下来,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现在是真心还是假意,是因为惧怕还是因为悲伤——她已经是个出色的演员了。
“顾征……你不能这么对我,就算我无知我虚荣我狠毒,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配拥有,可我也是个有感情的人,我也会疼、会哭,我也有心的啊!”
她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顾征的手背上,有炽热的温度,顾征像是骤然被烫到了似的松开了原本箍在她手腕上的手,发现已经出现了青紫的指痕,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拥住了她的背,将她护在怀里,他的手是冰凉的,无意间触到了纪凝的脖颈,纪凝打了个激灵,只觉得冷得像是骤然进了冰窖里,浑身上下都处在冰天雪地里,无依无靠。
纪凝低下头,眼泪珠子还簌簌地挂在睫毛上,很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姿态,顾征见她这个样子先生出了一份不忍之心,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说,你都忘了吧……我们不吵了,好不好?”
纪凝以一个柔驯的姿态依靠在她宽阔的胸膛上,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暖意,她仔细将顾征刚刚说的那段话翻来覆去咀嚼了一遍又一遍,把每个字都拆开在心里读了一遍,终于抬头看向顾征,她脸上泪痕宛然,神态却不见了刚刚的可怜和无辜,只显得平静。
她背靠在架子上,架子也是冰冷的,这偌大的屋子竟然没有什么东西能温暖她冰凉的手,她有点后悔刚刚把手套扔在客厅里了。
然后,她听到自己开了口。
“顾征,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征很明显地怔了一秒,旋即被掩饰过去:“没什么意思,我气昏了头,说出来的话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
纪凝摇了摇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你错过的第一次是什么?对我这样的人?那么,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你之前到底怎么过分了?——这些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要让我知道。”她的声音越来越平静,一颗心却砰砰地开始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屋子里非常安静,只有地上的碎瓷片见证了刚刚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多么大的争吵。
“我一直很奇怪,有很多事——我是说关于我们两个之间的事,都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她目光灼灼,直视着顾征的眼睛,“比方说你为什么会认识当时还毫无名气的我,比方说你为什么要让我去拍一部制作班底毫不起眼的古装剧,再加上你刚刚的话,听起来都非常奇怪,能告诉我吗?我……有资格知道吗?”
她故作坚强的伪装差一点就成功骗过了他,却在最后一刻露了馅,她依然无依无靠、毫无底气,她唯一仰仗的,只有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那种名为爱的东西。
我能爱你吗?
我有资格爱你吗?
如果我说我真的爱你,那么……你也会同样真的爱我吗?
她把自己的一颗心已经交了出去,在这一刻却不知道能得到怎样的回应,真奇怪,明明是他先开口的,他先找过来的,他承认的,而为什么在这一刻受审判的那个人却像是我自己?
“你说过,我们两个之间要坦诚,要真诚……我为刚刚的失态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
如果你能坦白,我就也向你坦白。
“我原谅你。”
我应该这样做吗?
他终于上前一步主动牵过了她的手,这一次的动作非常轻柔,纪凝也很听话而平静,他们又像是一对再般配不过的爱侣了。
顾征让她在沙发上先坐下,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刚吵了那么久,先喝点水吧。”
“好。”
“我们以后都别吵了,今天的事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对你说我们之间要真诚、坦诚,可是我自己却做不到这一点,我年纪比你大,应该是我来疼着你、让着你,结果反而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很抱歉。我今天真的是太生气了,我……我很害怕,我明明知道那新闻不会是真的,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怕你只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才和我在一起,我怕你会离开我。”
他忽然主动的剖白让纪凝有些讶异,旋即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在心里弥漫开来,她以为他的强大而无所不能的,却疏忽了他也只是个普通的人,他也有七情六欲,他也会有难过的时候。
纪凝伸手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掌,像是在传递着鼓励,两个人的手都没什么温度,可是握在一起后却产生了奇异的反应。
“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能得到什么角色、能得到什么礼物,而是因为我在乎你,我也希望你能一样在乎我。”
她像是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坐直了身子,有些郑重地开口:“你说过,我们之间应该坦诚,那么,我应该主动这么做,我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在听完之后如果你依然愿意接纳我,那么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如果你不能……”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说了同样的一句话,“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明明是同样的一句话,顾征却早已明白了她到底是要说什么:“纪凝——”
纪凝却置若罔闻地开口了:“我知道你已经猜到了,我们两个都猜到了又都不肯说,这样……这样怎么办呢?我曾经做过什么你知道吗?你知道的!你为什么不肯开口呢?我是如此的——我做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