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越优雅的琴音在大堂之中响起,潺潺铮铮,似水叮咚。
苏愫酥痴痴地看着抚琴之人,双眸之中饱含经年累月沉淀而成的脉脉深情。她的目光在他抚琴的双手之上游走,又在他如刀削般的侧脸上流连。
在座众人皆是停杯搁箸,沉醉在这如清泉、如飞瀑又如珠落玉盘的琴声之中。惟有一宫之主苏又眠微微皱了皱眉头,她在琴声之中,听出了一丝乱音。抚琴之人,心不宁。
苏又眠扫了苏愫酥一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可能连苏愫酥自己都未曾发觉,她那双流连游走的眼眸之中,悄然流出的忧伤。她从小娇宠着养大的女儿,何时成了个小可怜?
她这声叹气虽微不可闻,却是惊动了身旁坐着的人。夙遇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身体微微向她斜倾过来,柔声问道:“夫人,可是又有不适了?”
她朝夙遇笑了笑,轻声道:“无妨,夫君不必紧张。”悄悄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听琴。
夙遇坐直了身子,握着她的手却是没有松开。她轻轻抿了抿唇,这个五大三粗的杀神,也只有在她面前才心细如尘。
与苏愫酥并排而坐的,是个粉衫女孩儿,十五六岁年纪,玉雪可爱,一张精致的小脸肉嘟嘟粉嫩嫩,一双漆黑有神的眼珠滴溜溜转,一会儿看看身旁坐着的苏愫酥,一会儿望望大堂之中的抚琴之人,脸上挂着狡黠的笑。
粉衫女孩儿伸出一指,轻轻戳了戳苏愫酥,苏愫酥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女孩儿又戳了她一下,这次稍微加重了力道。
苏愫酥转头,不耐烦道:“夙迟尔,别闹!”
夙迟尔朝苏愫酥眨了眨眼,道:“阿姐,我一年未见楼哥哥,觉得他又好看了许多呢,你说是不是?”
“小花痴!”
夙迟尔也不生气,笑眼弯弯,“我是小花痴,阿姐就是大花痴,阿姐方才盯着楼哥哥都看傻了。”
“夙迟尔,你有完没完?!”苏愫酥压低声音怒道,“还让不让人好好听琴了!”
夙迟尔捂嘴偷笑,“好好好,阿姐听罢,听罢,我不打扰你了。”
却就在此时,唐楼修长的中指勾出了最后一个音符,悠悠然收了尾。顿时,满堂喝彩。
苏愫酥怒目,“夙迟尔,你给我等着!”
夙迟尔吐了吐舌头。
唐楼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夙遇松开苏又眠的手,正襟危坐,浓眉低展,对唐楼道:“多谢少城主以琴助兴。几年不曾听到,夙某只觉少城主的琴技又增色不少。”
唐楼道:“左护法过奖,唐某今日弹得不好。”
“少城主何必谦虚!”
“他没有谦虚,确实没弹好。”说话的是苏又眠。
唐楼笑了笑,他知道苏又眠听得出来,这些人中,也只有她能听得出来。
苏愫酥脸色一变,埋怨地叫了声“娘”。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他的面子,他要是不高兴怎么办。
老鬼本来正坐在角落闷头饮酒,听到苏又眠这句话,放下了酒杯,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这位魔教宫主一番。
多年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妖月宫宫主在老鬼心里一直是个妖媚艳邪的形象,今日一见,却是意外非常。
苏又眠长得不仅不妖媚,相反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端庄大气。面容秀雅,穿着素淡,且看上去似乎还有些弱柳扶风之态。这么柔弱,能打得过谁?
再观他身旁那位,妖月宫左护法,苏又眠的夫君,长着一张正义凛然的脸,目光如炬,目不斜视,与武林之中那等英雄侠客的形象没有半分出入。
老鬼举杯饮了口酒,心中暗暗称奇,这样两个人,怎么就成了魔教之主了?怪哉!怪哉!
听得苏又眠说道:“你的琴声之中,掺杂了一丝乱音。”
唐楼笑道:“唐某在琴上的造诣,的确比不上宫主。”
苏又眠摇头道:“我不过是会听罢了。抚琴之时,最忌心乱,否则一听便可听出。有道是,从琴听心。你以前的琴声,空灵幽远,淡泊悠长,听得出心境平和,无牵无挂。但是今日,我从你的琴声中听出来,你有心事。”
“宫主好耳力。”唐楼未置可否。
老鬼闻言,了然一笑。
苏愫酥一怔,神色复杂地看向唐楼。
夙迟尔凑到苏愫酥耳边,悄声道:“阿姐,楼哥哥有何心事?你可知道?”没得到回答的夙迟尔笑嘻嘻道,“阿姐,楼哥哥的心事会不会与阿姐有关?”
苏愫酥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脑中乱轰轰一片,四周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待得回过神,见到众人都已起身,准备离席。她忙站起身,目光四扫,搜寻那人的身影。
她只一眼,就见到了那人,在人群之中是如此的出挑夺目。她朝他走了过去,他身边还站着他的师父和她的爹娘。她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站好,默默地感受着他身上独有的清香。这是他的味道啊,却久违得让她想哭,鼻子一酸,差点忍不住。
“右护法。”夙遇朝陆不降拱手道,“我这两个女儿就托付给右护法了,待我夫妇二人从西域雪山回来,便来接走她们。”
陆不降道:“宫主和左护法尽管放心去便是,还请宫主安心养伤,我和唐楼定会将她们照顾得妥妥帖帖。”
夙遇道:“有劳!”
苏又眠看了看唐楼,又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大女儿,一双温婉的眉毛深深蹙起。“唐楼,酥儿,你们随我来。”说完径直走了出去,来到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