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霍婷便去了。
临终之前,她伸出惨白枯瘦的手,用力地抓着丈夫,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他,坚艰地道:“你……答应过我的事,可还……算数?”
周煁沉重地点头,“自然算数。”
“那……就好……不然,我……死也不安……心……”
霍婷断断续续地说,说完笑了,笑着笑着又咳出一口血,最终在丈夫的怀里咽了气。
“婷儿,婷儿?”
周煁发现她已经没了气息,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
霍姝是在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才得到大姐姐没了的消息,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聂屹担心地看着她,生怕她会胡思乱想,只是这种事情,又不知道怎么安慰,甚至不能实话说霍老夫人认为她是个不祥之人,才会这般厌恶她,以为是她将霍婷克死的。
如同虞老夫人这些年做的一样,聂屹也不想让霍姝知道霍老夫人厌恶她的原因。他的小姑娘就应该这般快快乐乐地笑着,而不是被一些莫须有的东西伤害,那所谓的命格之说,完全是无稽之谈。
他从来不信命,除了自己,谁能主宰他的命!
半晌,霍姝方才道:“我想去给大姐姐上支香。”
虽然她和霍婷没什么感情,但到底是同一个家里的姐妹,是血缘至亲,人死如灯灭,她死了,给她应有的尊重是应该的。
聂屹伸手将她抱到怀里,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明日去罢。”
因为霍婷去世的消息,霍姝有些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
这时,窗外有沁凉的风吹进来,就听到外面丫鬟小声地说,“下雨了。”
霍姝转头看着窗外,发现天空昏沉沉的,酝酿了两日,终于下雨了。
这春雨绵绵细细的,下得并不大,却十分悠长,原本有些回暖的天气,又因这雨而变得沁凉起来。
***
霍婷病逝的消息传到靖安侯府时,纵使众人已经有心理准备,依然悲痛不已。
霍老夫人更是当场昏厥过去,吓得众人赶紧进宫去请太医,太医看过后,只道悲伤过度,需要好生休养,接着开了几副药。
靖安侯松了口气,这些天他为大女儿的事情悲痛不已,若是母亲也跟着出事,如何受得住。如今大女儿没了,是没办法改变的事情,万万不能再让母亲因为伤心而弄坏了身子。
霍老夫人躺在床上,一群子孙围在床边,个个神色凝重,面露伤心。
霍老夫人终于醒过来,见到床前的长子,就抓着靖安侯的手,说道:“婷姐儿的身后事……”
“您放心,郡王府那边会好好地办的。”靖安侯安抚道。
霍老夫人忍不住冷笑一声,厉声说:“他们自然要好好地办。”说罢,又流着泪道:“可怜的婷姐儿,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留下真哥儿几个可怎么办?”
屋子里的人皆听到霍老夫人的话,忍不住有些奇怪。
霍老夫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的神色,不过他们也不敢多嘴地询问,心里却为此存着事,害在床前都有些心不在蔫。
靖安侯安抚了会儿母亲,见屋子里的人太多,他们守在这里也不是事儿,况且老夫人已经醒了,他们也不用守着,就让他们离开,只留下霍五老爷和霍妙。
二夫人回到房里,退去面上佯装出来的哀伤,兴奋地道:“老爷,婷姐儿没了,我们娟姐儿……”
二老爷却没她那般开心,经过前阵儿被老夫人敲打,二老爷已经不敢做当郡王世子岳父的梦,迟疑地道:“你真能确定老夫人看上我们娟姐儿?”
他可是知道这嫡母的心思,虽看着对几房都一样,到底更偏心自己的孩子,更不会允许庶出的去夺了现嫡出的东西。
“当然。这个家,除了娟姐儿,谁合适?”二夫人不以为意地道,“而且我知道,这永郡王世子的续弦,一定会是我们霍家的姑娘,老夫人是不会允许别人取代婷姐儿的位置的。”
“还有妍姐儿、妙姐儿。”
二夫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老爷,您别逗了,大嫂是不会让妍姐儿过去给人当继室的,就算是郡王世子也一样,大嫂折了一个女儿在那里,可不想送第二个女儿过去。至于妙姐儿,老夫人那般疼她,自然也不会想送她过去,除了咱们娟姐儿,还有谁适合?”
二老爷听着,不禁有些心动,可想到前阵儿因为老夫人开口,不得不为女儿相看的人,心里又有些犹豫。
这次相中的人名叫孙瀚,是靖安侯帮忙相看,然后推荐过来的。二老爷心里虽然有些瞧不起孙家的门第,觉得这女婿的身份实在是低了些,可上面有老夫人盯着,明面上也不敢推辞,只好不情不愿地接受。
“不是已经和孙家的人说好了么?若是悔婚……”
“我的老爷,这有什么?”二夫人好笑道,“咱们只是相看,连口头之约都没有,纵是后悔又如何?可别忘记了,咱们可是侯府,怕什么?”
老实说,二夫人压根儿就瞧不上那孙家,孙家虽说是书香门第,可却几代没有出过一个做官的,只能算是普通的清贵人家,家中略有些薄产罢了,而且那孙瀚不过是个举子,哪里能和郡王府世子比?
若非老夫人敲打,丈夫也不会急匆匆地选中孙瀚。
二老爷最终还是听了二夫人的话,着人悄悄地去处理这事情,将和孙家的婚约作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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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淅淅沥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