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声:“说。”
花荣做个手势,让弓箭手暂时放了弓。方金芝也无二话。刚刚被梁山“五局三胜”,自然要买他们的面子。况且在明教地盘上,决一死战也并非她的首选。六娘若是能“说降”宋兵,自是最好。
一圈梁山好汉,外加一个明教圣女护在身边,潘小园觉得十分安全,笑道:“韩将军若是不信,不妨问问奴家身后这些梁山兄弟,可是尊方氏为王、入了明教的?”
后面一干人,吴用、周通、孙二娘等等,一个个昂首摇头,表明自己不向方腊下跪。
韩世忠不解,直爽问出来:“那你们算是哪门子叛军!”
笑了,“我们一路上的表现韩将军也看到了,一不扰民,二不杀官,怎么能说是叛军呢?”
“那现在又是咋回事咧!受了招安,不听号令,还说不是叛!”
“不错。我梁山的兄弟们,都是不愿意给朝廷卖身的。我们梁山军里也不乏江南出身的兄弟,眼下朝廷命我们千里迢迢的来老乡打老乡,却是何苦?你身后的这些兵马,多数是出自陕西吧?这位史进史大郎是华州府人士,却也和你算是半个老乡。韩将军倒是说说,是让大伙罔顾乡情、一片混战,留下死尸遍地的好呢,还是大伙握手言和、各自安居乐业的好呢?”
韩世忠气极反笑:“呸!我跟你们握锤子的手,言锤子的和!叛军反贼,花言巧语……”
“韩将军又不讲理了。我们一不扰民,二不杀官,三不尊方氏为王,怎么能说是叛军呢?”
韩世忠:“……”
干瞪眼。他排兵布阵倒是有一套,但禁不住大字不识,率直粗卤,说不过这个狡猾的婆娘。
“反正……反正……”
“韩将军不妨管我们叫……嗯,南北联军。我们这些江湖散人,一个个目标不尽相同。有的想杀贪官,有的想揍污吏,有的想抵御外敌、保境安民,但唯一达成一致的是,不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被朝廷平白当炮灰使。”
“炮灰”这个词新鲜,但韩世忠也不是没用过火炮,立刻便理解了,冷笑一声。
“说得好听。你们不好好的在江湖上混饭吃,目无法纪、集结军队、打造军器,便是反叛!便都该杀!”
“倘若朝廷政治清明,没有贪官污吏,没有内忧外患,我们这些军队大哥们巴不得立马回家种地去!”
“这些话你们留着骗老娘去!当饿瓜皮!”
潘小园无计可施。老韩简直是油盐不进,认准了叛军反贼都是骨子里坏,人人得而诛之。
若是按照吴用的意思,这人已经身陷重围,杀了完事,正好杀一儆百,震慑其余不肯投降的官军。
可她左思右想,终究是不愿意造这个孽。
正踟蹰,听得远处一阵急匆匆脚步声。潘小园抬眼一望,喜道:“武二哥!”
武松解决了刘光世,本以为收拾这五千军马也是易如反掌,赶过来一看,还在对峙,不解地皱皱眉。
吴用笑眯眯迎上来,若无其事地甩锅:“是潘娘子不愿杀人。”
询问的目光看过来。潘小园朝他垂眼一笑。
“这个领头的军官很有江湖好汉的气概。”
只一句话,不用多说。梁山逻辑,只要是真好汉,不管阵营立场如何,一定是结交优先于杀掉。武松方才也在旁边听了几句韩世忠的对答。相信她的眼光。
心里头暗笑一声。她倒入戏。
但匆匆来此,还不是为着韩世忠的军队。拉着她袖子,将她轻轻拉出人群。被她笑嘻嘻的,袖子里顺手拂了一指头,大庭广众之下悄悄揩个油。
武松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忍了,好在她没再造次,乖乖跟着他走出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