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空蹲下身来,年青的禅山弟子早已死透。
二十年来日夜相伴,虔佛诵经,如何都是作假?不论此人隐藏了什么,终归是他的弟子,他当度他最后一程。但现在不行。
赋闲山庄的人对林青江的死恍惚大于悲痛。林青江的独女林清衣趴在他父亲已经青黑的尸体上,面色茫然。武林大会才方开始,却已结束。
这些世界里的人,对主神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再厚重的生死别离,也不过可以随意替代抹除的数据。
生存者但凡活过一世,必已杀人。谁能保证这些都是奸恶之辈?他们只能强迫自己,把这看做一场见血的游戏。
要么玩下去,要么死在这里。
暮擒烟站在人群之中,看的分明。
“诸位可否听贫僧一言。”
梵空年事已高,内劲纯厚,声音带着淡淡的温意,安抚人心。
几大门派领头人配合,骚动很快平息下来。其余闲散的江湖侠客,也没有急着离开。
聚在一起都不安全,还有哪里安全?
此时禅山方丈辈分最高,武功亦能服众,由他主持大局最合适不过。
“今日之事尚未明朗,若真是魔道所为,恐将生乱。” 梵空眉目轻合,手中念珠不曾停缓。
“除了魔道还能有谁?”
“他们行事如此猖狂,估计已有侵入武林之意,我们还是快回山门加强戒备,以防不测。”
众人议论纷纷。
此刻后方车轿中,露云玲朱唇轻启,丝丝蛊惑:“魔教如此心狠手辣,我们难道还留着这听松老儿,不怕他们里应外合么?”
梵空微微皱眉。
底下已经有人出声附和:“杀了他。”
“杀了他!”
“替林盟主报仇。”
玄天不屑嗤笑。全身内劲悄然顶至震冲穴,随时准备强行化解药力。前来接应的人迟迟不曾现身,纵此举有损功力,他也只能一搏。
声讨之声已至顶点。后方马车中,一道水袖破空,若贯虹而来。
露云玲等不起了,就算此时出手过于仓促,她也要杀了玄天。
但一路波折,玄天对露云玲早有戒备,此刻后方出手。他几乎是瞬间有所察觉。
不能在等。内劲蛮狠冲散药力。
玄天全身透汗,喉头腥意泛涌。
一路爬上魔宗护法之位,岂是孱弱之辈。他全然不顾伤势,通身内力强转,右掌握住红绫,层层缠绕,暴起挥肩。
其所习之法本为摧山劲,以力破会,刚猛至极。
纵此时身负暗伤,内劲亦自红绫寸寸度回,直将露云玲所在马车轰然震裂。
混乱之中,残骸四溅,道道红绫绽起,若繁花吐蕊,中有一人旋身,容貌娇俏,胜比红绫。身姿盈动,岂不正是露云铃?
她自断一袖,不欲于玄天硬碰。此刻开口便道:“诸位侠士助我。”
美色当前,自有人意动,却碍于听松山掌门赫赫威名,尚要掂量自己的斤两。更何况此人极有可能是魔宗护法,不知还留有什么阴招。
燕云飞垂头不语,显然不愿和自己的师父正面交手。陆秦淮将燕云飞推作至交好友,也不想因此生隙,不趟浑水。
此刻玄天罪名未定。一时之间,围观者众多,竟无一人出手。
玄天冷笑。
露云玲咬牙挥袖,四道红绫游曳,江海凝光,此举更像是怒极攻心,不管不顾,要以力相搏。无异于以卵击石。
玄天冷笑,内力掀起土尘,屏息避退。只见那四方绫缎之中,果真有微□□末散落。若是正面相抗,必已中招。
“下三滥的东西。”
手段未成,又遭对手嘲讽,露云玲抿唇,一双美目潋滟,水光泛起,邪异润泽。
玄天身形微滞,呼吸骤然一沉,突觉一阵迷惘,竟身不由己,痴愣朝她踱去。
红绫漫漫,杀机四溢。
人群中却有一道残影欺身,提起玄天,犹似踏云而起若无轻重。
众人惊骇。
梵空皱眉,达摩结印一指弹出,携着七分试探。
暮擒烟周身内力提到极致,拂衣挥袖,犹自翩然。硬接一指,实已半臂僵麻。
无奈邀月凝花实属装x力器,纵使全力,看起来亦是轻描淡写。
旁人只见突然出现的青衣男子硬受梵空一指,仍强行掳走了玄天。身近露云玲之时,指尖弹出一物。飘然而去。
露云玲心中恨极,今天竟有这么多生存者潜伏在此,接二连三坏她好事。
她起身退避,身侧红绫浮动,就要将那幽芒之物弹开。却只闻割裂之声。
露云玲垂头,那一小段黑玉钩,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正钉入她的胸口。
三步之内,必取人命。
差太多了。
烈阳当空。在场所有人心中,却似乌云盖顶,天塌欲倾。
他们比之魔道,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