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尸想要重组阵法。周渊城主亦回过神来,他两手食指到尾指在胸前逐渐弓曲相对,蓝紫色的雷光如黑洞一般,凝结于其中不断旋转,像是吸收掉四周所有的声音,沉淀出令人不安的平寂。
暮擒烟不是周渊城主的对手,但江贺不到迫不得已绝不能现身。有血海魔君这层顾虑在,周渊城主如果不想拼个你死我活,下手便会有所顾忌。而一旦被他发现那股杀气是从江贺体内散出,恼怒之下,估计会直接出手杀了暮擒烟。
此刻五鬼夺灵阵那边,覆海珠散着碧蓝柔光横卧在被召而来的佛陀法相掌中。但五鬼夺灵阵受精血滋,弥漫出诡异的红絮,鬼爪被红絮环绕,中心的眼球再次扩张外鼓,像是要撑破肌理,挤身而出。
红絮刺透佛陀法相的宝光,在眼珠的注视之下,汇聚成一条条细线,没入覆海珠周身的柔光之中,欲将它一点点从佛陀掌心剥离,扯入原轨。
但在法相所代表的那尊无量佛降下的一丝因果影响之下,并非易事。
正当此时,暮擒烟察觉到身后一股无比危险的气息,已经锁定了半空中的虚影。周渊城主顾忌到他可能是血池魔君操纵的傀儡,未曾直接对暮擒烟下手,掌心间的那道攻势,是冲着佛陀法相而去。
滚滚雷光在彻底凝成的那一刻爆发出恐怖的轰鸣之声,空气中一道暗色蓝光直指佛陀眉心,短暂闪现之后,消失无形,下一秒,已经事先定下轨迹中,狂暴雷霆骤然游窜而出,形成一道巨大的光弧,于转瞬之间撞入佛陀法相眉心。
空气片刻沉寂,轰然炸裂。夜空之下法相破碎四散消弭,无数佛光被雷电吞噬,如同被撕裂的朝霞一般,令整片风沙之地再次变得冰冷阴森。
“听闻魔君这三千年来日夜浸泡在血海之中,无上魔体已成,血海不枯,魔身不死。却不想阁下修炼体之道,对控魂一术竟也颇有研究,能操纵一名佛修施展这上等佛法。”
周渊城主目光晦涩,在他城下的情报之中,血池魔君以体为尊,放言能凭一己之身抗下三千三百道劫雷。几已踏身修真界炼体一道的巅峰,但他对这类旁门神通有这么高的造诣,却闻所未闻。周渊城主平日里对控魂之术亦有所研究,须知操纵一人神魂容易,施展其功法也并非难事,但要控制佛修招来这样的佛陀化身,却是无比困难。佛门功法除却修为之外,还讲求因果心境,一方魔君,何以能有这等佛性?
“这世上这么多事情,城主莫不是以为自己已经全部掌握于心了?”暮擒烟面露嘲讽之色,心下微沉,他周身佛光退尽,一股周渊城主从未了解的过的力量骤然迸发。
白幕如月华层层倾泻,朦胧之中带着一股令人心神悸动的力量不断展开。云影无光,远近黄沙轮廓渐渐模糊,好似所有东西都被覆入这明暗交织间,看不真切。
暮擒烟的魂域既出,大狱冥王诀中又有一式名为“身身向”,我若向刀山,刀山自催折,我若向火汤,火汤自消灭,我若向朝露,朝露覆云霞。
是为向恶伏恶,向善成善。
如今周渊城主已起疑心,若是再单用佛门缘法,十有八九会被发现端倪,暮擒烟施展身身向,回想的是往日初入极寒之地,窥见聖灵真容之时。
此刻,他周身白色袈裟透出一层缥缈虚影,浮于四侧,如涛如雪。其身似蹑于虚空之中,身后巨大双翼在魂光掩映下时隐时现,恍惚难言。
周渊城主不知其中关窍,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力量波动,一时间心中惊疑不定,不知暮擒烟所言是真是假,没有轻举妄动。
他身后,被佛陀法相扰乱的五鬼夺灵阵渐渐重回正位,覆海珠浮动间再次受到红芒牵引,向前倾去。
暮擒烟目色微明,数十道凝结着世间极光的锁链,从五鬼夺灵阵外的各个方向穿透虚空,径直向正在操控阵法的五名鬼尸刺去。魂域笼罩之下极光之链无所不在,在暮擒烟全力催动中发出铮响,极速抽动,几欲在瞬息之中同时贯穿五名鬼尸的双目。
鬼尸目中的幽火正是其一切生息的来源,幽火灭,尸身便亡,这来势汹汹的光链夹杂着一股相克的气息窜至眼前,即便周渊城主在其出现的瞬间便闪身回挡,但生死关头,五名鬼尸还是不可抑制的动摇了片刻。
便是这片刻,刚刚重新运转的五鬼夺灵阵再次沉寂下去。
在最后关头接二连三被打断,周渊城主心中的郁气凝结,他手中雷霆成刃,化为一道残影,顷刻斩断所有光链。通身气势暴涨,将四周的魂域光辉扭曲绞碎,形成一个突兀的真空之界。
偏偏在此时,一直被压制住的风沙域主已经感觉到自己与覆盖珠的最后一丝牵连将断,竟是不管不顾,用通身最后的妖力燃起血肉,在魂域中掀起漫天黄沙,于混混沌沌、摇撼喧嚣间发出惊心动魄的悲鸣,以残躯猛然向五鬼夺灵阵撞去。
魂光中,被袈裟环绕的暮擒烟骤然察觉到,冥冥之间,有一股无从捉摸的力量在他与覆海珠中构起了一丝无形牵连。是那风沙域主自知再无机会夺回覆海珠,濒死前,为了报复周渊城主,将它与覆海珠最后的一丝因果造化转移到暮擒烟的神魂之中。
原本周渊城主即便是在暴怒中,也不敢强接一个渡劫期大妖燃尽通身血肉的最后一击,但五鬼夺灵阵就在身后,他若不挡,再无人能挡。难道筹谋已久的事付出了这么多代价,终究还是不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