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承诺吗?
不及她回过神,那颀长的身影已经走到她的跟前,遮住了大片光亮,也遮住了迎面吹来的冷风。
“送甄二小姐上轿。”
一声淡淡的吩咐,甄榛被人簇拥着扶上软轿,她怔怔的回过头,那清俊坚毅的眉眼一晃而过,落入她的明灿的眼瞳里。
那浅浅的笑意,仿佛万千春花绽开,连冰雪也为之融化……
***
雪后初霁,林木批雪挂冰,清风一吹,枝头卷落纷扬雪花,直如火树银花。
一阵喧嚣打破了甄府的寂静,仔细一听,便可听出那喧嚣从暖香院传出。
暖香院的主屋大门敞开着,庭院前的空地里围着一些婢女和婆子,其中有一人被按到在一条长凳上,两旁有人执杖打下,那人痛呼连连,却不敢开口哀求。
挨打的不是别人,正是春云。
一个婆子站在一旁,直指着春云怒骂——
“叫你这狐媚子勾引老爷!”
“给我狠狠打!竟然敢对夫人不敬!简直无法无天了!”
“以为有人给你撑腰是不是?不过是个贱婢,夫人就是打死你也没人敢说什么!要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知道,府里是个什么规矩!”
贾氏就坐在主屋里,远远看着雪地里挨打的春云,从绿芙手里接过一盏香茗,优雅的啜饮一口,神色悠然。
绿芙听着那婆子的怒骂,心里却不以为然:能爬上老爷的床也是有本事,这院子里不知有多少人存了这个心思,倘若能将夫人取而代之,谁都愿意做狐媚子。
如今的丞相夫人,对于当年的韩氏来说,不也是狐媚子么?
“住手!”平地一声怒喝,震住整个院子里的人。
只见一身朝服的丞相大人阴沉着一张脸,盛怒而来——
“这是怎么回事?!”
锐利的目光掠过被打得鲜血淋漓的春云,顿也未顿,便抬眸望见远远坐在主屋里的贾氏,他俊雅的脸孔上登时怒色横生。
春云听到甄仲秋的声音,哀声哭道:“老爷,老爷救救奴婢,奴婢……”却是欲言又止,哽咽不已,平白就能惹人几分怜惜。
甄仲秋恍若没有听到她的呼喊,怒火中烧的眼睛径直看向贾氏,脸上阴云密布,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院子里的人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吭,心底却纷纷惊诧:难道丞相大人这是要为春云出头?丞相连朝服都没换就赶过来了?这春云竟然如此受宠?
“春云这贱婢,对夫人不敬,夫人正在照规矩惩治春云……”
终于有人唯唯诺诺的道出事情缘由。
甄仲秋一眼扫过来,那婆子只觉得杀气凛然,呻吟了一声,吓得跌倒在地。只听丞相怒极的哼了一声,才冷冷笑道:“规矩?!闲杂人等不得入清泉居!这是谁破的规矩?!”
这话直指夫人贾氏——春云一直躲在清泉居里,倘若不是擅自闯进去,谁能拿下春云?
可是,夫人怎是闲杂人等?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只听丞相冷冷吩咐道:“将人带回去。”说罢,他转身欲走,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
“老爷!”一直默不作声的夫人终于开了口,听着语气却也不甚友善。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强硬的质问,一字一句都在指责对方做错了事。
甄仲秋好似听到了一个笑话,眼中尽是嘲弄,然而他的声音却很平和:“你真是越来越不清楚自己的本分了……”
贾氏脸色大变,好似被人在瞬间抽取了力气,踉跄了一下,扶住门框才堪堪稳住身形,她嗫嚅道:“难道我这么多年来的辛苦,你一点都不记得吗?我为你生了容儿和颜儿啊,她们都是多好的孩子,你都看不见吗?我知道她的孩子恨我,她让我一次次在人前难堪,可是我也一直没有对她……”
甄仲秋哼了一声,打断她的话,只留给她一个决然离去的背影。
院子里的人心惊胆战,目睹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老爷为了一个贱婢跟夫人争吵了?!夫人失宠了?!
贾氏怔怔的望着那已经没了人影的院门,眼神一片空洞,仿佛失了魂……
绿芙思量片刻,嘴唇动了动,“夫人……”
贾氏没有回答她,只一瞬不瞬的望着甄仲秋离去的地方,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她咬了咬唇,又唤了几声——
“滚!全都给我滚!滚——”
贾氏突然暴怒大喝,绿芙吓了一大跳,不敢置信的看着脸容狰狞扭曲的贾氏,当贾氏一脚踢过来,她吃痛之下,这才慌忙逃离了主屋。
瞥见庭院中央那长凳,方才还绑着春云,任人鱼肉,一晃眼却被这个府邸最大的主子迎走了。她眸光闪了闪,沉沉的回望了一眼主屋,听到里面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心里一阵嫉妒:春云那小蹄子,运气真是好……
院子里的人因夫人突如其来的盛怒,三两下就做鸟兽散,眨眼跑了个精光。
贾氏摔了一个精美的青花瓷器,终因力竭停下来。
她剧烈的喘着气,胸口高低起伏,满腔怨毒犹如炽热的岩浆,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好好好,既然你无情,休怪我无义!
***
“二小姐,回府了。”
听到这一声唤,神游太虚的甄榛这才回到现实中来,竟在不知不觉中走了一路。
她微垂眉,突然低声笑了笑,好似有些玩味,又有些怅然。
那凶巴巴的模样,谁敢去找他?
正是腹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