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冯准狠辣的逼视下,陆峥面不改色,一把握住独孤蚁裳的双手,入手的冰凉叫他更加心疼,手也不禁跟着抖了抖,张嘴欲说又闭口,此时此刻再说感谢便是真的轻忽和唐突了。
可如果什么都不说,陆峥又担心独孤蚁裳会以为他对她的付出一无所感。
说了怕见外,不说怕误会。
犹犹豫豫,患得患失。
自打陆峥确定自己对独孤蚁裳的心意后,再一次深深地体会了一把情商低带来的致命打击。
最终,陆峥憋出一句:“蚁裳,你受苦了,我不知那闵云剑中还有那般杀招。这本是我自己之事,却不想到头来连累了你……”
“连累你修为消失大半,不到半年时间是补不回来了。”
冯准依旧,在旁接话补刀。
陆峥一听,当即面色白得能和独孤蚁裳有得一拼,心内惭愧,手下更加用力。
独孤蚁裳被他捏得一疼,却没表现出来,只眨了眨眼,宽慰道:“并不是真的丢掉修为,静养半年,也便恢复了。”
“可……”陆峥张嘴还想再说,却见一个侍女匆匆走来,对独孤蚁裳和冯准一施礼,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大小姐,冯大人,魔主召见,有请陆掌门。”
“魔主?”陆峥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独孤舒河愿意召见自己。
随着万魔窟侍女一路往大殿深处走,不时便穿过数个阵法,来到了阵法背后隐匿的万魔窟内殿。
从外表看,内殿与外殿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细节处更加霸气威武了一些。
侍女将陆峥引到一处飞流瀑布前,便告辞离开了。
瀑布下是一汪清澈潭水,潭底几尾游鱼欢快畅游,而水畔绿柳垂条、桃树妖妖,空中飞鸟鸣唱飞掠。
亭阁中备有石桌石椅,一道青袍身影手持书卷背对而立。
陆峥猜测,不出意外,这青袍人便是令无数正道名门不时咒骂几句实则闻风丧胆的万魔窟魔主独孤舒河。可独孤舒河居然如此闲情逸致,倒是出乎意料了。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独孤舒河转身的一刹那。
一身宽松青袍的独孤舒河,头发披散垂腰,端看背影便是一派儒雅书生风范,甫转身,微风轻拂,发丝荡开,便露出张斯文俊雅的面容。
fēng_liú俊逸,温文尔雅,放哪儿都能迷死一大票无知少女甚至少男,可这独孤舒河却偏生没有表情,两眼空若无物,看人就跟看空气一般,说话没有波澜,整个人如一潭死水,仿若无心无情。
“如何你会离开蚁裳?”
没有废话,更没有转圜,独孤舒河一开口,开门见山。
这不是陆峥乐见的。但对方好歹是独孤蚁裳的父亲,虽说是个眼睛眨也不眨便能将女儿投入森罗地狱的父亲。
“魔主也许对我有些误会。”
独孤舒河看了眼陆峥,示意他说下去。
陆峥的眼神坚定,直视独孤舒河道:“我不如一般正道掌门,没有一统正道之心。我有的不过是重振逆苍派的决心。我也不如一般名门,自诩正义号称匡扶天下,我想要的不过是护好自己的一亩田地。如此,我并不会与魔道为敌,与蚁裳也不会站在对立面。甚至,关键时刻,我也能在不违背自己的底线与原则的情况下,为万魔窟为您出一份心力。”
为了博得独孤舒河的好感,陆峥也是拼了。
“呵。”
不枉费陆峥的费尽心机,独孤舒河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不冷不淡轻笑了一声,道了句:“你与一般名门正道,确实不同。”
说罢,独孤舒河拂袖,示意陆峥坐下,而在两人面前,一壶幽幽冒烟的茶壶与两只倒扣的茶杯徐徐出现。
见状,陆峥十分上道,躬身先为独孤舒河倒了杯热茶,恭敬递到对方面前,再为自己倒了半杯,这才微笑坐下。
独孤舒河又看了他一眼,沉默一瞬,将手中书卷放置一边,端起茶杯闻了一下。
陆峥扫了一眼,发现独孤舒河先前翻看的,竟然是一本凡人诗集。
独孤舒河将茶杯放下,幽幽一笑,整个人便从一潭死水活成了俊逸潇洒风,两种风格自由切换,毫无违和感。
陆峥都看呆了,再被独孤舒河的笑容一震,感到略惊悚。
独孤舒河的笑容是好的,但说话气了。
“但你有一点与正道名门是同样的,装腔作势,花言巧语,道貌岸然。”
陆峥大着胆子为自己辩驳了一句:“其实不一样,如闵云和林远归之流,是伪君子,而我不过是真小人,我是有什么说什么。而逆苍派经历灭门又重建,期间也让我看清了所谓名门正派的嘴脸。灭逆苍的是正道,见死不救的是正道,如今视我眼中钉欲处之而后快的也是正道。所以,在我看来,所谓正道、魔道,都是同样,正道中有败类,魔道中也有真性情。”
“呵。”
独孤舒河冷笑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许久道:“你的确能说会道,但,最本质的东西,你依然欠缺。你与蚁裳,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修为,天差地别。更何况,蚁裳对你不过懵懵懂懂尚不至欢喜爱慕的地步。你若是真心,便拿出一点诚意。首先,身份地位,实力,每一样都要站在能与蚁裳比肩的地步。否则,一切免谈。”
说罢,独孤舒河耐心告罄,一拂袖便将陆峥扇出了飞流瀑布。
再睁眼,陆峥出现在前殿。而那隐匿在重重阵法之后的内殿无从得见。
情缘方起,刚见天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