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区最初的红烟弥漫、兵荒马乱确实让千羽差点乱了分寸,不过他还是很快就看出了点门道——红烟边界太过清晰,仔细看还是看得出全息影像的痕迹,再进一步观察,就会发现真正发出恐袭警报的只是人烟稀少的南北对角。
虽然这足以给局外人营造一种整个地区遇袭的恐慌假象,但身在其中的居民还是能很快发现袭击与他们无关,所以并没有造成什么大规模动乱,大家普遍还是持一种观望态度。
联想到之前“聚焦恐袭”女主播的异常反应,千羽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一种可能:“这是人为控制的一场表演。”
等看到后面意图不轨的平民纷纷驾驶飞行器返回住宅区,一场进退两难的局面就这样被轻易解开,再看云饮从始至终近乎悠游的姿态,仿佛这样一场动乱只是他和樊音调情的一张动态背景板,千羽哪能猜不到这就是云饮一手策划实施的表演。
果然,住宅区那边很快不再响起警报声,红烟也渐渐散去,夜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千羽却没办法平静了,他的心一阵阵抽动,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他知道云饮的谋略能力一向在自己之上,这在之前多次的太空战中已经得到了很好的证明。
他自问是同龄人,甚至是同代人中的佼佼者,但却偏偏有一个与他同龄的云饮,从此,他不管做的多好、多优秀,人们仿佛都看不到,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光芒万丈的云饮所吸引,看到的谈论的甚至效仿的都只有云饮。
他本来还存着一点只有自己知道的幻想,幻想着自己暗暗的努力终有一天会换来异能上的突破,到那时,他为人称道的将不再只有温文尔雅——去他的温文尔雅,他简直恨透了、也怜透了这个从小伴随着他的评价——别人会看到他潜藏的巨大能量,而他,会得到无上的尊荣。
但现在,就连,就连这点暗戳戳的幻想居然都被打破了!
云饮居然能够如此轻松自如的远程控制他人的思维,而他,还只停留在能够读取别人长期记忆的层面,就连修改短期记忆都艰难万分,更别提控制他人思维了。
可这样想着,千羽并没有悲伤或是愤怒,他只是像被浪头拍上了一座白沙堆成的孤岛,四望都是阳光下亮白的海平面,一切都白的刺眼,又安静的可怕,只余下如海浪般无穷无尽的茫然,巨大而空洞。
“千羽,千羽”
谁在叫他?
“千羽!”
终于,声音化为了一只利椎扎向茫然四顾的灵魂,三魂七魄一齐打个激灵归了位,千羽望着齐刷刷看向自己的三双眼睛,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个微笑。
“你……你没事吧”云绯面带关切,一向温柔的大眼睛里隐着问询,千羽看起来真的不像没事,尤其是一双眼睛简直没有焦距。
千羽就着刚才挤出的微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旁边一直静立观望的云饮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别过头去,轻描淡写的假装刚才他们并没有开始对话。
九月,天开始变高,夜慢慢变长,这晚的夜尤为的深邃漫长。
等几个人相对无言的各回府郅后,送云绯回来的千羽又驾驶着机甲变身的星舰消失在夜色之中,留给满眼担忧的云绯一道静夜中的暗光。
暗蓝色的星舰没有回千家府郅,也没有去千羽的私人别墅,而且一直向南郊,越过乡村,到最后越来越荒凉,直至飞到了鸦屏山上方。
可飞行器并没有再继续向前,而是在鸦屏山上方徘徊,兜兜转转,像一条追着自己尾巴咬的大狗。
想必是主人最终下定了决心,“大狗”不再追逐自己的尾巴,而是确定了方向继续向前驶去。
小型立场防卫系统很快就识别出了来人,一声“嘀嗒”后,防卫系统撕开了一个口子,堪堪够技艺高超的飞行员通过。
一过鸦屏山,秋夜的风肆无忌惮的扑过来,绿波如怒,万壑松风,暗夜中群树的轮廓越发的壮阔粗砺,给人的感觉一如尊主庄园下的悬崖峭壁。
水声激越,风声肃肃,配合起来像是催人奋进的激昂乐曲。
轻车熟路的将星舰停在停机坪上,千羽一眼就看到了独坐在四周透明的暖房茶室里的尊主,白发胜雪,白衣亦胜雪。
占地面积极大的观景茶室将白色清冷的光也洒在了旁边的竹林上,让本来翠绿的竹林看起来竟是一片苍白。
千羽整理了一下衣襟,拉平衣袖,用一种近乎庄严的姿态走向观景茶室,虽然他可以直接从离他最近的玻璃墙穿过去,但他绝不会这样做。
绕了近乎半个圈走到正门,规规矩矩的推门进去——尊主泡茶时最是讨厌别人打扰,这时不按门铃直入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千羽走到尊主面前,他连头也没抬头,只笑言:“坐!”
千羽依言端坐在了面前的藤席上,专心致志的看着尊主泡茶,一时两人都无话,似乎千羽在这深夜跑过来就是为了讨几杯茶水。
即便在千羽这个男人看来,尊主的一举一动都有说不出的美感,同样是倒水,同样是取茶,尊主做起来却有一种行云流水、意犹未尽的留白之美。
每次见尊主,都让人不禁感叹:“容颜依旧,风华已新。”
茶香四溢,细细品嗅还能闻到浓郁的花果之香,香气伴着袅袅的水雾而上,安抚了夜里不速之客的躁动。
“尊主”几杯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