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锦正背着,重弘与重彦来了。
重弘本来在喝酒,姜氏派去的丫鬟向他禀告了这事,他便匆匆到了祠堂来。于此同时,重彦四处找不到韩离,只一问小厮才知道,韩离竟被“捉了奸”,且已离开了重府。二人都向祠堂而来,正巧在门外碰见了。
重彦才进祠堂,见这般情景,张口便道:“我不信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祖母先叫妹妹起来吧。”
“你住口!”重弘愠怒喝到,“若非你那朋友行径不检点,你妹妹也不至跪在这里。”
重彦听了心里很不舒服,“父亲只道听途说,如何能就此妄下断言,这样对韩公子不公平!”
“公平?”重弘背着手,一双老眼凝视着自己的儿子,“他叫我韩家蒙了羞,此事若传了出去,叫我还如何在朝中做人。谁来还我公平?”
重弘在朝为官,为人又最是在乎面子,但凡是有辱斯文的事他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男女私会这样的大事。虽是一把年纪了,但他这辈子对人对事都是糊涂的,偏还是个急脾气,是以也没怎么问青红皂白,便已盖棺定论,洪亮的声音在祠堂内回响。
重锦听了,忍不住道:“父亲,韩公子没有做什么有辱我清白之事,此事乃是有心人故意设计,他是无辜的。”
重弘沉默不语,只缓步来到重锦的面前,忽然伸出右手,对着重锦的脸颊扇了一巴掌。“啪”一声,清脆而响亮。
重锦怔了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脑子里嗡嗡作响。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挨巴掌。重弘虽素日里对她也不怎么关心,但偶尔还是会尽些为父之责,两人间的关系也还算融洽,他从来不曾像今天这般打她。
“到现在你还为他说话,自己倒不知悔改,枉你祖母为你说了门好亲,这事若传出去,你叫我在邵家面前还如何抬得起头来?我将女儿嫁给他家,女儿的身份却不清不白,岂非被人说成是不信不义之举?”
重锦用冰凉的指尖抚着滚烫的脸颊,倔强道:“女儿没有错。韩公子也没有错。”
“好了,都不必再说了。你们父子三人,没有一个是叫人省心的。”老太太实在看不下这乱糟糟的一切,只一抬手,“锦丫头在祠堂面壁思过。其它人都回吧。”
“祖母,如今已是入秋了,夜里天凉,妹妹的身子如何受的了……”重彦急道。
老太太心意已决,转身就要走,“不必再说了。”
春语听了,忙上前道:“老太太,求老太太让我们在这陪着姑娘吧。”
“不准。”老太太严声道,“她自己的错,叫她自己好好想清楚。”
今夜的一番问话,老太太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不论重锦如何辩驳,在重府这样规矩严明的世家,她是一定要受罚的。
很快,祠堂的大门就被从外锁上了。一行人沿着仿若规矩一般正直的道路离开了这个地方,只独剩一个“不守规矩”的重锦。
她跪坐在蒲垫上,只觉得一颗心又乱又累。
于此同时,韩离的马车已驶在回家的路上。
此时已近亥时,月浅灯收。
各家各户都已大门紧闭,街道上昏暗而安静,只有一阵阵笃笃的马蹄声散落在无尽的夜里,韩离的马车形单影只。
他坐在车里,脑袋斜靠在车厢上,不自觉地抿着嘴,目光落在帘子与窗子的缝隙上,心情有些复杂。
至三更时,重锦累得倒在蒲垫上,睡着了。
老太太走的时候没叫她起来,她也便倔强地一直跪着,直跪得双腿又酸又麻,体力渐渐不支,意识也随之模糊。
供台上的蜡烛已经烧尽了,只在屋角点了一盏小灯,整个祠堂看起来更加昏暗。
屋外似乎起风了,一阵阵呼呼作响,不时拍打着竹窗。到了四更的时候,温度愈发往下降,她不自觉地抱紧了身子,一身薄衣一点也不耐寒,裙下的一小截小腿和脚踝更是可怜。
临近天亮的时候,屋外还只有九分黑一分白,可重锦已冷得实在睡不着了。她挪到了墙角蜷着,靠着那一盏小灯,抱着膝盖,把头埋到了自己的怀里,身上止不住发抖。
*
天亮后。
金兰双姝随着母亲一起到了邵家,与白夫人小聚。
沈家姐妹的母亲姓元,是沈宗禹的正室,亦是出身名门,与白夫人打贵女时期便认识了。两位夫人当年交情一般,因性情不同,彼此都还有些看不上。如今已是过去二十年,两人也增长了不少阅历,加之又做了亲戚,所以关系慢慢也就好了起来。
这等年纪的妇人,本来也没几个知交,当年交好的闺蜜又各自有了家庭,有的也便疏远了。像她们这样做了亲戚的,才能偶尔说上几句话,抱怨抱怨男人,聊一聊儿女,生活无非也就是这些事。
元氏近日新得了些太后赏赐的樱桃酒酿,便拿了些来与白夫人。金兰双姝向白夫人请安问好,白夫人便夸她们越发端庄得体,气质如兰,果然是这样好的母亲教导出来的,不像自己,只两个粗生的儿子,望着别家的姑娘只有羡慕的份。
待丫鬟们分了酒酿,上了点心,几人边品尝,边又开始聊起了家长里短的事。
元氏话多,又有些爱显摆,自顾从夫君沈宗禹最近总是出入宜王府,说到太后似乎有意将郡主许给儿子沈幕,只一张嘴恨不得把家里所有人都炫耀个遍。
白夫人因近日家里也没什么事,邵玠与邵斯云两父子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