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从祖上起,便掌管着冶铁生意,虽是为官家办事,却有很大的自主权。
当年的太祖皇帝不拘一格,并未将盐铁全都拢在手里,反而按地域分散到各地,由信任的人掌管。
卢家便是其中的大头。
他们卢家一向口碑极好,忠君爱国,极得陛下信任,不过,世家繁衍多年,内里不免有些龌龊,却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从几日前得了消息,说是新晋的忠勇侯从内阁急流勇退,反倒来了渝州府做什么七品县令,卢二爷便起了疑心。
左右打听,没个结果,正提心吊胆的当口,却又听说太子殿下亲自赠剑,助他斩妖除魔的。
便是心里没鬼的人,到了此时也不免犯嘀咕了,更何况是卢家这样的大户。
卢二爷怎么想怎么不对,才有了今晚这一番试探,不曾想那陆烁却好似是个直愣愣的性子,对他的试探一无所觉一般,甚至听到他请求推荐族人做太子的武师,也没有拒绝。
这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难不成真是他多想了?太子……根本没有借机削了卢家的意思?
卢二爷点着灯火,在书房内左右踱步了半夜,胡须都要摸秃噜了,这才朝外唤了一声。
管家走进来,以为他要吩咐平账的事,谁知却听得一愣,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点点头,匆匆退下了。
第二日一早,陆烁一行人用过了早饭,便推辞了卢二爷派人护送的请求,直接坐上马车向南赶路。
修整了一夜,白日里便轻松多了,等出了城,到了外头的田野里,更觉得畅快不少。
跟在京师的压抑不同,此时到了这穷乡僻壤,虽则还是由烦心事缠身,陆烁的心境却着实开阔了许多。
两辆大马车,前一辆载着袁文懿和她的身边的丫鬟们,后头则载着婆子及粗使丫头,至于那些行李等物,早在昨日刚一靠岸,便由白管事安排着护送到了昌平县。
陆烁骑马在前头走了一会儿,吹着凉风晒着太阳,看着大路两旁一片片茵茵的庄稼,一高兴便唱起了歌。
不过,唱的自然不是什么艳曲,而是以往在书院里常唱的歌谣。
听得行路的众人都是一笑,马车里的袁文懿也笑着用帕子掩掩嘴,大着胆子打开窗帘子,朝前头去看,就见陆烁挺直背骑在白马上,头高高昂着,有一种在京师里看不到的肆意。
袁文懿的目光便温柔起来,看了一会儿才放下帘子,谁知过了没多久,外头突然一阵喧闹,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
丫鬟打开窗帘子,朝外头张望,突然欢喜的“呀”了一声,回身对袁文懿道:“太太,是二爷过来了。”
他到马车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是累了?
袁文懿便吩咐丫鬟:“快沏杯茶。”
丫鬟应了,袁文懿也不再避忌,从前打开车帘子,正要问问陆烁呢,他却已经从白马上跳下来,走到马车前停下,正迎上袁文懿的目光。
袁文懿笑的双眼弯弯,正要问他,陆烁便先道:“娘子,要不要去外头兜一圈儿?”
袁文懿听的心里一喜,正要答应,突然又瞧见前头的侍卫和小厮们,虽然都避忌着没回头,到底都在呢,若是她跟着陆烁上了马,岂不是不合规矩?
陆烁也察觉到她的犹豫之处,哈哈笑了一阵,说道:“怕什么,出了京师,还守什么劳什子规矩,自是想怎么来便怎么来!”
袁文懿一阵意动,又觉得他话说的不像,若叫有心人听去了,岂不是要惹什么误会?遂嗔了他一眼。
陆烁自也明白失言之处,不过此时都是自己人,他倒没什么怕的,笑着朝马车里唤道:“染霜,快拿了你家太太的帷帽来。”
“哎——”
染霜见小姐和姑爷感情好,真真喜不自胜,忙找出帷帽帮着袁文懿带上。
到了这个份儿上,袁文懿自然也不推却,况且她本就比一般女孩子胆子大些,匆匆整理了帷帽,便下了马车。
陆烁托着她上了马,而后自己也一跃而上,坐到了袁文懿后面,将她半搂在身前,便一夹马肚,慢慢向前跑去,将后头的众人甩在身后。
一路都是官道,马儿也很兴奋,载着小夫妻嘚嘚往前跑,暖风柔柔吹过来,熏得人浑身懒洋洋的,一眼望过去,绿色的田、黑色的土、黄黄的树梢,斑斓的色彩令人眼前一亮,有一种朴实粗犷的美,不一会儿便行出了好远。
“往常我以为京师便是人间至极之景了,没想到这里却另有一番妙味。”
眼见后头人不见了踪影,陆烁终于停了下来,他拽着缰绳正想着在哪里下马呢,就听到袁文懿突然感慨了一下。
这一路上她目不转睛,虽然只是田野风光,却看得她目带欣然。
她这等大家闺秀,闺中时自是不好出门的,等嫁了京师,又一直困守在京师里,哪里有机会看那些名山大川、平旷广原呢!
陆烁想到这里,握握她的手,道:“你若喜欢,日后咱们每年都出来看便是了。”
袁文懿心里甜甜蜜蜜,仰头去看他,便瞧见他柔软的下颌曲线,以及英俊白皙的脸,不由靠的紧些,依偎在他怀里,轻轻嗔道:“每年都看,岂不都厌了,表哥可真是敷衍。”
陆烁咳了一声,仰头看着大路前面,一脸正经道:“由我陪你,怎会让你厌了,再难看的景儿也能看出趣儿来。”
袁文懿听了这话,微微一怔,仰头又去看陆烁,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