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乱乱的,忙转过头去看惠崇帝的面色,就见他面容沉静,脸上一丝表情也无,看着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轩德太子心里却暗叫一声糟糕。
他做太子这么多年,与惠崇帝的关系算得上是亲近了,惠崇帝一言一行代表着什么,轩德太子不说把握个十成十,却也知道个大概。
就如现在,惠崇帝若是直接发怒,倒还没什么,但他却一言不发、异常的安静……
轩德太子缩了缩脖子,刚刚那股凌人的气焰如同卡在脖子里一样,再也使不出来了。
惠崇帝掀了掀眼皮,没有理会他,转头看向跪在殿中的小厮。
“方才陆烁所说的话,你可听到了?老四让你引陆烁往枕山榭去,这句话可是你跟陆烁说的?”
小厮一愣,过会儿才承认道:“这……这……确实是小的说的……”
“哼!你这刁奴,还敢撒谎?”惠崇帝冷哼一声。
“方才陆家父子未进殿时,你可是清清楚楚交代过的,你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姜景华交代你干的!现在却又说是老四……哼,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的,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让你多吃点苦头,你是不打算说真话了……”
陆烁早已退到一边,听完惠崇帝这话,他就向对面的陆昀处望了望,就见陆昀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陆烁的心更加安稳起来。
“小的,小的所说全都是事实……”
小厮声音颤颤。
刚刚陆烁那一番交代,将他自己撇了个干净,小厮听罢,自己也有懵了,尤其惠崇帝顺着陆烁话中的意思,劈头盖脸指控自己时,小厮更是震惊不已。
这…这…这跟先前想好的完全不一样啊!
小厮有些慌乱,不过想到这次的目的,小厮咬咬牙,编道:“陛下,我家侍郎吩咐小的做此事时,特意交代小的,四殿下就在枕山榭里等着,四殿下是府中的贵客,万万不可怠慢,要小的引陆公子过去时,务必要迅速些,免得耽误了功夫……”
小厮说完这话之后,大殿之中一时十分的安静。
小厮只觉得不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所说之话,才恍然明白过来。
自己刚开始时说过的,姜侍郎吩咐自己办事时,什么话都没跟自己透露过,可自己刚刚却又说,姜侍郎告诉自己四殿下在枕山榭中……
自己打了自己嘴巴!
轩德太子也意识到这一点,他猛的转过头来,十分心虚的看向惠崇帝。
惠崇帝却没有半点反应,好似没意识到不对似的,他问身边的周公公道:“这么长时间了,去姜府的内侍怎的还未回来,你去催一催,看看还需多长时间!”
周公公偷偷向轩德太子应了声是,就垂着头出去了。
惠崇帝不再管地上的小厮,转头与陆昀闲聊了起来,无非是些河北道任上的事。
四皇子依旧面无表情,轩德太子则越来越忐忑,他眼睛时不时向外瞟上一眼,显得焦躁不安。陆昀父子两个见轩德太子自周公公走后就一直是这个反应,再也没有他们刚刚来时所看到的气势凛人的模样,虽因来得晚不知前事,却也能猜到,必定是那小厮话中有何不妥,才引得轩德太子这般紧张。
两人心中同时冷笑一声。
轩德太子这般算计陆府,他们可不会对太子起什么同情心。
宣旨的天使速度极快,没等多久,外面周公公就禀报,说是姜侍郎已经到殿外了。
惠崇帝点头示意一下,周公公就引着姜景华进来了。
姜景华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面上一派沉痛,却不见丝毫慌乱之色,四皇子见他这般,左眉一挑,恍然明白过来,姜景华必定按照自己的吩咐,全部准备妥当了。
四皇子嘴唇勾了勾,面上带着蔑色,看向了另一侧的轩德太子。
轩德太子正是心虚时候,见四皇子挑衅的看向自己,心里猛地一跳,面上却不甘落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惠崇帝的声音就在这时响了起来,带着淡淡的责备,“姜爱卿,你可知罪吗?”
姜景华听完这话,恭敬地磕了个头,平静道:“微臣知罪!四殿下乃皇子龙孙,却在微臣府上遭遇不测,不幸……”
姜景华呜呜咽咽起来,抬袖掩面,哭的涕泗横流的,看着极诚恳极悲伤,“微臣罪责难逃,但凭陛下处置!”
惠崇帝见他这番作态,绷着一张脸,冷哼一声道:“单单一句罪责难逃就想囫囵过去,哼!那你倒是跟朕说说,你究竟何罪之有?”
姜景华闻听这话,顾不得哭,他直起身子,看着惠崇帝道:“微臣罪在识人不清、治家不严,使得小人奸佞藏身在侍郎府中,昨日宴上趁着人多眼杂,有了可乘之机,趁人不备害了四殿下及高公子!”
“识人不清?”惠崇帝冷目扫过方才那小厮,再细细一想,面色就柔和下来,声音却未变,继续道:“怎么个识人不清法?这奸佞小人又是指谁?万事都要讲证据,可不能全凭你一张嘴……”
“陛下,这奸佞小人,就是昨晚带回来的这个小厮——”
姜景华说到最后,声音猛地一提,单手指向了跪在正中央的那名小厮。
小厮面上惊惶不已、还隐隐带着悲切之意,心里却十分镇定,半点也不惧怕。
“这小厮,口口声声说是微臣让他引着陆公子往枕山榭里去的,可微臣敢拿仕途作保,微臣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