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秀平昨日才刚刚从诏狱里被放出来,浑身伤痕累累,连今日的早朝都请假没有上。
虽说最后被证实,他是受了冤枉的,但这一场无妄之灾,却着实是让他丢尽了颜面。
朝中众臣对此虽然没发表什么意见,但对他却也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的。
没料到,今日惠崇帝竟然突然宣布,要将他升任礼部尚书一职。
众位官员听到这个,面部表情可以说是十分的精彩,又是诧异又是尴尬又是气愤的,许多人还斜眼偷偷地去打量姜景华。
昨日宋宪被撸了官职的旨意一下,这姜景华就成为了这新任礼部尚书的大热人选。
没想到如今却……
姜景华却低着头,面色正常,好似没有注意到众人的打量目光一般。
只因前几日阁老就已说过,圣上如今怕是已经疑心上了他,自己与高阁老又一向走的近,这次他能升官了才怪呢!
既然早已知道结果,因而,现在他对于这些目光自然也能做到熟视无睹了!
他能这样淡定,董尚德却是做不到的。
昨日,董尚德听说最终被定罪的案犯是宋轶、而庞秀平与蔡绍虞两个全部都被释放之后,心里就一直打着鼓。
自己私自动刑之时,只顾着一时痛快,倒是忘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蔡绍虞倒还好,自己本就与他有些旧怨,便是没有这一出,他们两家也是水火不容、两看相厌的。
但庞秀平却不同了,自己往日与他并无接触,如今自己将他毒打成那样,可以说是结下仇了,他昨日还想着,若是这庞秀平官复原职了,会不会对他打击报复呢……
谁知,不过一夜时间,圣上竟然就要提他的官衔了!
他若是做了礼部尚书,日后与自己就是同级了,甚至礼部比刑部还更得看中一些,虽说他们二人不是同一部的,但官场上哪里又会分得那么清呢?
这般,自己以后岂不是要看他的脸色?
想到这里,董尚德的面色就更加难看。
只是情况却比董尚德想的要远远严重的多些!
惠崇帝宣布完这两条之后,就又接着向下讲了。
只见他龙眉一竖,向下扫了一眼,就道:“刑部董爱卿何在?”
董尚德本就有些受惊,乍然听到惠崇帝叫他,心猛地就是一跳,慌里慌张就走出了所站的队列,跪倒在了正中央。
地面光可鉴人,冷冰冰的,董尚德跪倒在地上,一股凉气顺着手脚慢慢蔓延上来,冻得他一个寒颤。
“董爱卿,你可知朕叫你出来所为何事?”
“老臣……臣不知……还请圣上指点迷津!”
董尚德脑子乱哄哄的,听惠崇帝如此发问,哪里还有心思去思考,糊里糊涂就答了出来。
周围的大臣听闻此话,俱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这个董尚德,可真是糊涂了,竟然敢这样敷衍圣上……
惠崇帝却是面色平静,阖了阖眼,问道:“呵呵,你不知,没关系!那朕就考考你,《礼记》有云:‘国君抚式,大夫下之;大夫抚式,士下之。’董爱卿,你跟朕说说,这下一句该是什么?”
众位大臣闻此,再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此时虽然不能乱动,却也一个个的都在心中暗笑不已。
“陛下!”董尚德惊的大喊了一声。
“陛下,臣知罪,臣有罪,还请陛下饶了老臣!”
“嗯?”惠崇帝提了声音。
“朕问你话呢!你求饶什么?你只说说,这下一句是什么?”
董尚德被惠崇帝这一生“嗯”惊的出了一身的冷汗,也不敢再向下求饶了,道:“臣知道,臣这就说,是‘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刑人不在君侧……’陛下,老臣……”
惠崇帝没再继续听他求饶,打断他道:“你既知道自古就讲究‘刑不上大夫’,你又是刑部尚书,对这律法该比谁都要清楚才是,为何还要知法犯法,没有经过朕的裁决允许,就做出当庭杖刑朝廷命官之事来?”
自古至今,几乎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将“刑不上大夫”这一原则写进了法典当中,而“八议”则是这项原则在律法上的具体表现。
八议即指: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其中“贤”、“能”即是指为国家立过功劳的上层官僚阶级。
大齐的刑法中明确的规定过,这八种人犯罪,必须交由皇帝裁决,盘水加剑,以使其自裁。
蔡绍虞也就罢了,是个武官,但庞秀平却是实实在在的三品大员,董尚德未曾经过惠崇帝允许就敢对其滥用私刑,若是追究的严厉一些的,甚至可以直接对他降职处理。
董尚德惊慌了好一阵,此时也慢慢恢复了些理智,微微颤抖的身子慢慢冷静了下来。
“陛下,这案子迟迟未解,老臣为早日破案,一时心急,这才铸成大错!这两日,老臣只要一想到庞大人与蔡大人伤痕累累的模样,心中也跟着万分的愧疚!若是圣上要降罪,老臣无话可说,心服口服!还请陛下重罚老臣,给两位大人一个交代。”
以往若是顺着惠崇帝的心思来,惠崇帝必定就会轻轻放过了。
董尚德心中自然也存着这样侥幸的心思,但此次却是不同,惠崇帝怒火正盛,自然要拿他来撒气了。
惠崇帝看着董尚德,面上笑着,似乎十分的欣慰,道:“既然董爱卿甘愿领罚,那好,朕就令你降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