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宋延秋看到他负在身后的那双手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还在为当天的恶战感到后怕,然后,叹了口气,接着道:
如果不是我已经偷偷地学得了他的“回光返照”的上乘内功心法而将他打过来的力道反弹出一半,恐怕我也将功败垂成,变成了一具死尸。
然后,他又长长地吁了口气,道:但是,不管怎么说,最后,我还是将那个老家伙毙于剑下,然后,戴上这副黄金面具,取而代之,在江湖中发号施令。
就在我把黄金面具覆盖在父母赐予我的这张面孔上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要放弃我所拥有的白家的一切。
宋延秋看了看他那略显单薄的身体,忽然道:你……你觉得值得吗?
白慕云不停地重复着他的话,道:值得吗?值得吗?呵……现在,已经不是值不值得的事情了,而是……
宋延秋接上他的话到:而是,而是你根本已经无法收手了,对不对?
白慕云道:做这种事情,就像杀人一样,你的内心虽然没有杀机,可是,当你开始杀死第一个人的时候开始,你必不可免地杀第二个,第三个……直到你自己被别人杀死为止。
这就是江湖,江湖就是杀人或者被别人杀。
说到这里,白慕云像是突然卸下了千斤重担,道: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还是很感谢杜延宗的。
是他让我明白了江湖的真谛,虽然最后我仍然还是要杀了他替我父母报仇,但是,我当时并没有立即动手,因为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而他,也知道我当时并不想急着杀他,因为他知道我要利用他手中所掌握的那股江湖中强大的势力实现我一统江湖的野心。
我原以为,自始至终我都是整盘棋的操控者,我始终认为他只不过是我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
可是,最后,我却渐渐发现,我在利用他,而他,同样也在利用我,他甚至已经慢慢超出了我的控制,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只有拿他灭口。
宋延秋微微冷笑了一下,道:哼,你要杀的人,恐怕不仅仅是他自己吧?
白慕云道:有时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杀人当然是在所难免的,我连自己家族的荣誉和地位都放弃了,至于别人的命,我还在乎吗?
其实,自从刚刚踏进这座地下宫殿漫长阶梯的第一步起,宋延秋的心里就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与其说那是一种不合时宜的冰天雪地的寒冷的感觉,倒不如说是一种围绕在坟场上空的死亡气息。
正想着,宋延秋的脚下忽然打了一个趔趄,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又或者说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可是,等她借着这漫天冰晶的微光仔细看过之后,后头突然涌动了一下,像是蹿起一只衔着腐肉的蝙蝠。
刚刚被她踩到的东西,赫然是一张人脸,一张才刚刚死了没有多久,面目清晰仍然可见的死人的脸。
刚开始的时候,宋延秋只是觉得那些人脸是用彩绘画上去的,可是,后来她却明显地感到了人面上五官的突兀感。
那……绝对不是彩绘上去的。
那……赫然就是一张真人的脸上。
人被杀死之后,尸体被掩埋在底下,仅仅露出一张狰狞可怖的脸。
仔细看去,那些人脸不仅一张,而是……
……无数张。
他们此刻踩着的那道通往地下宫殿的冗长的台阶赫然就是用人脸叠加而成的。
在他们的脚下,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无数张死人的面孔……
有的甚至还没有死,在他们两个人的脚步踏上去的时候,甚至还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上面传来的微微颤抖。
哦,不仅仅是台阶……
石壁,天花板,扶手……
白花花的全都是人的脸。
而刚才他们看到的那些犹如极北之地的冰峰,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冰的结晶,而是……森森的白骨……
这整个地下宫殿完全浮现在无数死人的面孔之中。
宋延秋全身的毛孔立刻收缩起来,大脑中一片空白,此刻,她的感受已经不是仅仅能够用恐惧来形容的了。
在冒充小侯成为掷金山庄第一夫人的这二十年来,她虽然整天也都活在杀人或者被杀的恐惧当中,可是,如此多的死人,她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当她见到这么多死人的时候,她才突然感受到,死人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场景。
白慕云仿佛已经感受到了从内心深处传来的那种远远凌驾于恐惧之上的恐惧,突然转过身来,冲着她冷笑了一阵,道:
感到害怕了吗?不用怕,因为用不了多长时间,一个时辰,哦,不半个时辰,不,或许时间更短,你也将成为他们中的一个。
宋延秋靠着墙壁,努力地不让自己几乎都要呕吐出来的身体倒下去,可是,猛然想到身后靠着的那面墙壁上也浮现出无数面孔,便又猛然起身,用身上仅存的一点儿真力维持着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上还带着沉重的刀伤,拳伤,剑伤和箭伤。
宋延秋惊惧地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感到一层更加沉闷,更加压抑的死亡的气息正朝着自己蜂拥而来。
白慕云猛然一甩肩上宽大的深蓝色的斗篷,冷哼道:你猜得不错,他们全都是在我夺取宫主之位之后企图背叛与我的。
我将他们的脸全都一张张的割了下来,对那些活着的人以儆效尤,让他们知道这就是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