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自己此刻不用立刻死去了。
可是,就在宋延秋灿烂的笑容才刚刚绽放开,以为今天终于可以躲过一劫的时候,却又在瞬息之间突然凝固。
她只听得身旁的白慕云微微哼了一声,肩膀微微动了一下,半空中便响起了一阵异样的轰隆声。
那是天空倾塌,地面陷落的居然的轰隆声。
杜延宗的整个身体竟然直直地从原地塌陷下去,然后,就被那些塌陷的城墙和石柱的尘埃所掩埋,开始了永久的长眠。
是……白慕云出手……
他在无形之中便用一股强大的真力攻塌天空,攻陷地面……
他明明知道那四个曾经不止一次救过他的黑衣手下就在杜延宗的身边,仍然……
他居然……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了达到目的,不顾一切……
他连自己的家族的荣誉,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又怎么会顾及别人的性命呢?
这……就是仇恨的力量吗?
宋延秋那微微张大的嘴巴甚至连闭上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那么僵硬在那里,脊梁也开始微微发凉。
白慕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宋延秋一直以为,这二十年来,她已经猜透了白慕云的心理,可是,知道现在她才知道,那一切都仅仅是猜测而已。
白慕云朝着那个瞬间塌陷又瞬息填平的废墟慢慢地走了过去,一脚踏在断裂的石柱上,那掩藏在黄金面具下面的面孔像是微微抽动了一下。
然后,突然转过神来,看着仍被钉在城墙上的一片死灰色的宋延秋,突然挤出一丝冷酷的笑意,道:
你的老相好实在是太笨拙太庞大了,居然连城墙和地面都给挤塌压陷了,那么,噩运便首先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其实,这么一来,倒真是有些太便宜他了,因为他活着,将会承受更大的痛苦,更残忍的折磨。
说到这里,白慕云微微叹了口气,接着道:不过,他能够在避开宫中众高手的守卫,悄无声息地到达这里,已经很了不起了,不愧是宫主亲手调教出来的高手。
如果不是我早就看穿了他的叵测居心,早有准备的话,哼,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给他得逞了呢。
宋延秋微微叹了口气,原本涌上血色的脸突然又变成了死灰色,犹如上古时代被冰封住的恐龙,无力地垂下三角形的脑袋。
巨大的疼痛感铺天盖地地涌上来……
是刀伤,拳伤,剑伤,还有此刻仍然钉在自己ròu_tǐ之上的箭伤……
原本已经麻木僵硬的身体居然会感到疼痛,难道……
没错,她的知觉已经恢复了……
她身上被封的穴道,好像已经被解开了……
刚才,白慕云用“回光返照”的上乘内功将宋延秋急刺过来的钝刀反击出去的同时,在悄无声息中还封住了她全身八处重要的穴道。
她之所以一直不说话,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在暗暗地使用内力打算将被封的穴道冲开,可是,她还是失败了……
可是,在经过刚刚拿四大高手的刀,拳,剑和箭的一番强烈的攻势之后,再加上刚刚杜延宗突然出现又突然被掩埋在地下的那一瞬间,由于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这一惊之下,居然被她将其中的五处穴道给冲开了。
所以,她的知觉才开始渐渐恢复的。
宋延秋内心虽然一阵狂喜,可是,面上仍然装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仍然装出一片死灰等待死亡的无奈。
她的心里开始盘算着如何将剩下的那三处穴道也冲开,然后,给白慕云以致命的一击。
可是,白慕云仿佛是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踏着地上倒塌的那截石柱的脚忽然化作齑粉,冷哼道:
我看你还是别再费心了,任你武功再高,也不会把剩下的那三个穴道冲开的,那是荻镜宫特别的手法点住的,除非宫主本人,否则……
宋延秋的心事被看穿,有些惊恐,也有些恼怒,甚至有些悲哀。
此刻,她才突然意识到老鼠的悲哀,老鼠被猫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时候那种想死却又偏偏死不了的悲哀。
她那原本就蒙着一层死灰色的脸上突然涌起一道血红,那是被愤怒充塞了胸腔血液上涌的极度愤怒,道:
姓白的,你不是人。
白慕云淡淡地道:不,我是人,只不过,我这个人有些与众不同而已。
宋延秋哼了一声:你这个小杂种,我当初为什么没有掐死你。
话音刚落,只见天空忽然有乌云倏然滚过。
哦,不,那不是乌云,而是白慕云突然闪动的身形,带起的那件深蓝色的斗篷,遮住了漫天的暮色。
斗篷闪动处,原本站在废墟前面的白慕云突然之间就到了她的面前,然后,一抬手,捏住了她的咽喉,冷冷地道:
你信不信我一抖手,就会将你的咽喉捏烂,让你永远也哼不出啦,骂不出来。
宋延秋仍然冷冷地哼了一下,一双死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她现在只求一死。
对于死亡,她已经没有恐惧了。
恰恰相反的是,此刻,对她而言,死亡是一种最好的解脱。
可是,她却又偏偏死不了。
既然杜延宗已经被沉埋地底,那么,白慕云当然不会再让自己舒舒服服地死去的,否则,就对不起他这二十年来的隐忍了。
这二十年来,他一直装疯卖傻,为的什么?为的当然就是今天。
这,就是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