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贩私货,爷孙俩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回程就走得快。
五爷到底是老江湖。这一推车的盐傍黑时运到沙溪县,不到三更天,五爷就领着俩人来提货。这俩人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儿。但凡去过沙溪县的人很少不认识他的。就是进城门不远开包子铺的。姓严,都叫他严老头儿。很是不起眼的一个人。程灵慧怎么也没想到五爷找的人竟然是他。
另一个是个壮年的汉子,三十多岁。长得人高马大。程灵慧却不认识。
严老头儿看见留在原地看车的程灵慧,问五爷:“老哥,这是你孙子?”
五爷点头,无不骄傲道:“不是俺老五的,还能是你的?”
严老头儿眯着眼打量程灵慧:“老哥,不是俺说你。这买卖不该带个小孩子。”
五爷就不高兴了:“咋?半辈子的交情你信不过俺?”
严老头儿往自己脖子上比划一下:“咱这买卖那可是提着脑袋赚钱。你带个小孩子,万一有个万一,还不把咱们几个全搭进去?道上的事五爷也不是不知道。”语气已经冰冷起来。
五爷听了,反而笑了:“你只管把心放肚子里。俺以人头担保。俺这个孙子保险比你那些儿孙稳妥。”
严老头儿也‘呵呵’笑:“有老哥这句话,俺不放心也得放心呐。”看程灵慧的眼神仍旧冰冷。
程灵慧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他话里有话。等严老头儿带着那一推车的盐走了。程灵慧完全没了赚到钱的高兴劲儿。问道:“五爷,那老头儿到底是什么人?”
五爷叹口气,答非所问:“五爷后悔了,不该把你带到这条道儿上。”
程灵慧道:“有啥后悔的?人这一辈子,怎么都是个活。哪条路不是一样走?”
五爷道:“妮儿啊,你还小。不知道啥叫身不由己。五爷还是那句话,虽然上了这条路,可咱只为求财。旁的事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啥也别问。”
程灵慧点头道:“五爷,俺再也不问了。咱只管赚钱,过咱自己的日子。”
五爷点头:“这才对。”
爷孙俩回到西场屋。程灵慧把赚来的钱分成两份,多的推给五爷:“爷,这是你的。”
五爷把钱推回去:“俺一个土埋脖子的老头子,要钱干什么?咋?五爷以后不能动了,你不管五爷?”
程灵慧立刻就把所有的钱揣进怀里:“让让你,你还当真了?”
五爷屈起食指和中指在程灵慧头上敲了一记,笑道:“你个鬼丫头。”
程灵慧道:“你想吃啥?天亮了俺去转水城给俺娘拿药,顺便给你买。”
五爷瞪眼道:“吃啥?啥也没有五谷杂粮养人。俺啥也不想吃,就喜欢糠菜饼子就凉水。”
程灵慧知道这是五爷怕自己乱花钱,说道:“得了吧你,糠菜还留着喂猪呢。没有给你吃得。”
爷孙俩说了一会儿话,程灵慧从某西回来一路吊着的心才掉进腔子里。看天也快亮了。她告别了五爷往转水城去了。到了转水城,天刚放亮。等了一会儿城门才开。
程灵慧去馄饨担子上喝了一碗馄饨,吃了两根油条。这才去药房给母亲抓了药。经过布店,给俩妹子各扯了几尺花布。到熟肉铺子买了两份猪头肉,还到旁边买了两坛酒。爷爷一份儿,五爷一份儿。
拿着大包小包往回赶,一夜没睡也不觉得渴睡。刚进村儿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可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等到了自家门前,天已经半晌午了,家里大门却还紧闭着。顿时心里就紧张起来。一步就上了台阶,用力拍门:“爷,俺回来了。”
只听院里爷爷的声音:“来了。别拍了。”
程灵慧的心这才放下些。爷爷给开了门,让她进来后又急忙把们关上。仿佛怕什么东西进来似得。程灵慧问道:“家里出事了?”
爷爷说:“没有。”
却明显心事重重的样子。
程灵慧把手里东西往地上一扔首先就往上房跑。看见奶奶好好的坐在炕上合线(把纺出来的单股线合成两股或者几股),急忙又转向母亲和妹妹住得东屋。大姐死后,两个妹子就从西屋搬过来和父母同住。看见母亲和两个妹子都好,程灵慧的心这才算彻底放下。
回院子里把买的东西拿进屋。把药和花布给了四妹,猪头肉和酒给了爷爷。一家人却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程灵慧忽然想到父亲:“俺爹……”
奶奶啐了一口:“快别胡说。你爹没信儿就是好着呢。”
程灵慧不解道:“那你们这是干啥?个个一肚子心事的样子?”
爷爷欲言又止,看向奶奶。奶奶眼睛不好,根本不知道爷爷在看她。母亲低着头,把自己缩在角落。程灵慧望向四妹:“妹,你说。”
四妹道:“姑苏书院的山长犯事了。被官兵抓走了。书院也被封了。山长家的和闺女连夜跑了。”
程灵慧一听,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很是为山长一家担心。可转念一想:“那和咱家有什么关系?”
五妹毕竟小,快人快语道:“奶奶把山长媳妇和闺女藏咱们家了。”母亲伸手去打她,可她已经说完了。
“啊?”程灵慧有些反应不过来。
奶奶道:“啊什么啊?你当初能上学还多亏了山长媳妇跟山长说情。老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山长是你师傅,她媳妇就是你师娘。师娘也是娘。哪能见死不救?”
程灵慧道:“你们把她们藏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