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不仁亲自带了他叩见皇上,这是我的人,皇上看重了他,我脸上也有光不是?况且有这份提拔之恩在,便不是一个优秀下属那么简单了,周兴文武双全,若能登堂入室,我不是多了个坚实的朋党吗?
其实兴儿的武艺,在神兵卫中已经是中等偏上了,仇不仁不过震慑别人才那么说而已。那份崆峒武术委实不简单,柳湘莲祖上该是前明军官?亦或者有什么机缘?不然柳湘莲怎么敢孤身一人闯遍五湖四海?这份恩情真是大了,他已经隐隐摸到了醉门的门槛。
御座上的楚天阔龙颜带着微笑,看向文武百官:“众爱卿,这位便是黑山县令周兴,此人文武双全,为朕献上了摊丁入亩、火耗归公两条英明国策!先秦时期,亚圣孟子周游列国,却不得其门而入。我朝开宏,宽猛并济,有恩必赏,有过必罚!周兴治理黑山县,分文不取!如此等清官,你们为何还要屡次参他呢?”
众官员大多因为刚才观看那令人发指的一幕幕而呆滞惊悚,忠顺亲王楚翼一听话头不对,这不是说他么?便出列和蔼可亲的道:“圣上!臣弟以为今儿之事太过了,老太妃薨驾在即,各王公大臣原是奉命来宝灵宫搭灵棚守灵的,皇上一大早便来这么一出,他们又如何在国礼面前心安?且臣弟有奏,皇上下达给臣弟的朱批,说是要抄甄家等二十一家!皇上!甄家备受圣祖爷恩宠,曾四次接驾!一则弃圣祖之灵于不顾!二则闹得朝野惶惶不安!臣弟不敢从之!”
所有人不由自主看向了楚天阔,八爷这是抬出了多少杀手锏!什么国礼、太妃、圣祖,在他们心里,忠顺亲王还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贤王的,皇上该怎么反击?
“八弟!十四弟该在灵前哭灵了吧?正好大家都去看看!国礼可废不得!抄家之事,已是迫在眉睫,只要火耗归公实行好了,便不会有这样子的事了……”楚天阔轻飘飘的打了回来,楚翼坐了下来,谁不知道九爷、十爷、十四爷都是八爷党啊?
兴儿看得头晕目眩,这些人太和睦了啊……心机一个比一个深,见楚天阔目光又转回来,急忙启奏:“奴才深感皇上天恩,但有几事想启禀圣上。摊丁入亩,确实可控制天下难民的涌动大流,也可以令富者有丁,丁者有地,无地者不纳税,圣上英明,能见此之利!但此法日久天长,天下人口必将大增,容情圣上大开作坊等产业之门,以减贫民之苦!火耗归公,增补养廉银,虽可减贪酷之弊,然但凡衙门,无不是师爷、书办,机构繁杂,无钱便难以运转!还请圣上酌情处理!”
“好好好!你们看看这种人是该抓进大牢的吗?见识如此明达,可为辅国良臣!尔引番薯之事,更是深得朕心!”楚天阔心里大喜过望,难得有一个符合他决策的人,又见众人都被自己布局的一出戏弄得团团转,愈发快意,便名正言顺的道:“法不可十全!柳宗元说了,盖天下官吏,皆是百姓的奴仆!尔等便该如周兴一般忠心为民为君!朕下旨,擢升周兴为五品龙禁尉!加神兵卫千户!允许带刀御前传唤!进出上书房!”
众人目光表情各有不同,纷纷看了兴儿一眼,门前带班的吴恩不禁有点嫉妒了,不但和我平级了?还加了龙禁尉?这俸禄都让人眼红啊!兴儿叩头道:“奴才谢主隆恩!圣虑英明!”
早有执事太监捧了顶戴,兴儿入房换过,终于打出来了!不过这位皇帝看着很难伺候,走一步看一步了!踱了明亮靴子出来,兴儿手按腰刀,众人早散了,仇不仁来不及和他说话,叫他跟上前来。
入午门来到宝灵宫,天上地下皆是白幔飘飘,原来是一位老太妃薨了,国丧期间,禁止婚嫁、停止戏曲,但凡官家都要发散自家乐户,有诰命爵位者还要进来搭棚陪着。那么鸳鸯来了没有?她不会跟着贾母进来了吧?
站定在宝灵宫庭院一个祭坛之下,仇不仁见皇上底下偷偷坐定了,轻声转回来道:“周兴,你看坛上的便是色空大师,以及他的师弟悟静,这色空法师出自密宗,是皇上的替身……今儿个是来做法事的,皇上让他们单独开设一坛。”
仇不仁揣摩皇上看重兴儿,自己就变了态度,眼见悟静嚣张的和台下的儒家子弟论道,他知道皇上虽然崇信佛教,却不喜欢在后世留下一个佛教徒的名声,便又存了兴儿解围的心思。
兴儿点了点头,他内心还是感激仇不仁的提拔之恩的,这时台上悟静目中无人的道:“《大般若菠萝蜜经》传,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尔等孔门子弟,如何知晓佛法真意?敢问何为梦幻泡影?!”
贾雨村等进士出身的人都被噎着了,有种你和我们谈谈四书五经呀?但是悟静仗着色空是皇上替身,不把人放在眼里,静坐人群之中的皇上也很不高兴!
兴儿笑了笑,提高中气:“梦幻泡影,知既往之本无!地水风火,悟本来之不有!”
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盯住了兴儿!这句话说得好啊!这不是正合了佛家的色空论吗?连色空大师也停止了念咒语,看向了兴儿,悟静变本加厉:“何为空?”
这个问得简单,但不研究佛法的人怎么答得出来?
兴儿笑了笑:“《大度智论》卷五有云,五蕴无我无我所,是名为空!”
五蕴就是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总和,贾雨村是懂一点的,听了忍不住道:“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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