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三个租界的探长、探员在别墅楼内跑上跑下,忙里忙外。
侦查结果:死亡时间在半夜麻将散场後2点至清晨。室内未找到有价值的犯罪证据,也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只有楼外北面的树丛中寻到两个饮料瓶,一个是0.6公升的满瓶正广和橘子水,瓶外套了一个竹篾小箩筐;一个已经碎了,只剩一截残缺的瓶口,流在草地上的橘子汁清晰可见,一群蚂蚁麕集在上头,贪婪地舔食。
奇怪的是两只瓶口用一根细绳连着,长2公尺30公分,不知道派什麽用的,探长、探员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用透明纸口袋,连同饮料瓶、碎玻璃、竹箩筐统统装上,带回办公室作为破案的线索。
同时,审讯唯一汗毛未损的中国妇女杨莲萍,她不但矢口否认自己是疑犯,还大叫起撞天屈,各种毒誓都发得出来,说是杀人案件与她浑身不搭界!看她那副急吼吼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鍳於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和犯罪的事实,尽管她有重大嫌疑,却不能凭空量刑定罪,只好当场宣判取保候审,暂回家中,不得离开,随时听候传讯。
大队人马走後,两个老总商量再三,一致认为这件惨案牵涉到租界里外国人的性命,性质严重,事情绝对不会草草收场,苦主也不会善罢甘休。
最後的结局姓杨的中年妇女肯定是替罪羊,不是凶手也是凶手,免不了挨枪子。
辛辛苦苦经营的度家村遭此劫难,几个头儿恐怕也要有一两个顶罪,而且无处伸冤,只有关门大吉,躲灾避祸,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周金荣是跑码头的帮派中人,在上海滩这块宝地上闯荡多年才挣下这份产业,就此被迫金盆洗手,死活咽不下这口气,但是地头蛇有时也压不过强龙,再凶再狠也没用。
倒是沙漠诺夫很冷静,严峻的脸色像块铁板,沉思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目前还未走到山穷水尽的一步,但也不能伸长脖子任人宰割。积极的态度就是就是重金聘请高手来侦破此案,找出真凶,还我清白,消灾除难!”
“不是老沙你提醒,我倒忘断了。只因气昏了头,放着个救命菩萨不去相求,竟在这里怨天尤人,真是无能!小李子,你赶快叫厨房送些吃的来,填饱肚子一同去八仙桥拜访鲍大律师,无论如何请他令堂出马,救救我们!”周金荣也缓过神来。
“这是个好主意,我跟鲍大哥交情不浅,应该请得动!”
“我知道你俩情同手足,所以邀你同行,请鲍老太太出山,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周金荣显得很自信。
他见沙漠诺夫瞪着双眼,一头雾水,笑着解释:“沙兄有所不知,申城“八仙桥”地区有位名人鲍玉刚,人称“银牌大律师”;他有个老母,名气更响,叫做“金牌大侦探”……”
“不就是传奇人物鲍金花吗?人称“神探鲍母”,早有所闻。请她老人家出山定能马到成功!快4点钟了,二位快去,我在家里坐等好消息。先带100块大洋,算做定金,事後必定重谢!”
於是李襄理驾车,载了周经理向八仙桥驶去,直到麦高包禄路鲍大律师的家。
周襄理上前敲门,头油光呈亮,一对中山先生的八字胡、神采奕奕的中年人,见面就把他抱住:“阿弟哥,长远弗见,阿是发大财了?看勿起我迪个穷阿哥,来也不来!”大律师伶牙俐齿,用上海话调侃,煞是有趣。
“阿哥啊,弗要挖苦我来,兄弟我落难了,特地来请阿妈娘救命额!我来介绍一下,迪位是阿拉西郊度假村老板周金荣先生!”
“周老板,幸会,幸会!”大律师伸出手来。
“鲍大律师的威名如雷贯耳,兄弟我仰慕得很哪!”
“哪里哪里!”
正在客来客去,不防里屋有人呼唤:“是小胖吗?进来说话,把老娘我忘了吧?小时候枉我白疼你了!”
一口北方话蛮甜润的,既不是京片子也不带侉味,嗓音完全不像是花甲老人,十分悦耳,就像电影里的明星。
李襄理一听赶忙拖起鲍玉刚进入里间,扑地跪倒:“小胖子给鲍家姆妈磕头,祝老人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周金荣也是来求人家的,跟着要磕首,被鲍律师一把拦住:“周老板别客气,李兄弟家跟我家门对门,从小光屁股时就在一块,自家人一样,您就作个揖吧!”
“也好,恭敬不如从命,初次见面,祝老人家活一百二十岁!”说罢三鞠躬。
礼毕坐下,女神探问道:“瞧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出了什麽大事吧?”
“啥额事瞒不牢侬老人家,迪桩事体我也讲不清爽,请阿拉周总经理叙述吧!”
於是周金荣把惨案的经过说了一遍,又点明:“李兄弟是度假村的襄理兼餐饮部的经理,既然有客人中毒而亡,恐怕很难摆脱干系,性命交关,特地来求老人家救命!”
“娘,此案牵涉到三个租界的侨民,两个惨死,非同小可。不管怎麽您非得出马,侦查个水落石出,儿子才好接手这场官司,不然胖子兄弟定然没有好下场!”
“哦!既然是惨案,现场保存得越完整越好,犯罪线索才不致丢失,时间不等人,我们这就走!你们先出去发动车子,我马上就出来!丫头,把工具箱带着,出发!”
鲍母和称作丫头的保姆上了车。
老太太身上长风衣,一双长统马靴,全身黑,老当益壮,精气神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