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厅里的话清晰地传进了来,老祖母上了年纪,听力不是很好。但她看江离的眼神却是一副了然于心不容辩驳的样子。
再想到内宅的事,两位伯父从不参与,像这般婚姻大事,一般都要先征求祖母的意见。两位伯父如此笃定祖母会答应,多半是事先跟祖母商量好的。
摆明了自己连否决权都没有,江离嘴角一动,对上祖母冷冷的眼光,话又咽了回去。
祖母明显松了一口气,转头问徐氏的话:“这两天外面可清静些了?”
徐氏答:“这两天让门房有人来都赶了,这才消停了些。不然来的人多了,人家真当我们江家什么人都看的上,倒让别人把我们江家女子看轻了。这也是九儿欠稳重,那样的话都能说出来。”
“她那女儿家的心思,原本跟我们说说是不妨的。只是不知谁那么可恶,拿这个话往外传。这不摆明了是要败坏九丫头的名声么。这要让我查出来是谁传出去的,绝不会轻易饶了他。”江老太太说。
老太太视线转向江离,半是宽慰半是责备的语气:“幸好人家范公子不计较,只要你们订了亲,外面也就没有那么多风言风语了。”
看江离一副无所谓的神色,再没有人开口。事情似乎就那么定了。
江雅突然起身站起来,苍白着脸对祖母说,自己不舒服,想先走了。
大家瞧江雅嘴唇煞白,忙叫她屋里的丫鬟扶了回去休息。
江老太太白胖的脸上也有些疲倦之意,微闭了眼。徐氏便让柳姨娘同江敏母女俩自去叙会话。一时大家都散了。
绿萝和小香两人跟着江离出了芷园,转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前头一个丫头站在走廊里,面前坐了人正低了头揉眼睛。
丫头一回头,远远地冲江离微福身:“九姑娘来了!”丫头身后的人立马抬头,坐直了,却是江雅。
江雅脸色苍白,冷冷地打量着江离。
江离经过她面前,觉得不能不问候一声,“可好些了么?”
江雅牵牵嘴角,现一抹冷笑:“多谢关心,我这是心病,好不了。我看你倒是好的很,我该恭喜你呢。”
听这话里有浓浓的醋意,江离抬脚就走。
江雅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不是假装清高么,不是不愿意么?刚才当着祖母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江离不想安慰她,叹口气转过游廊了还在想:还说什么呢,自己对范思诚是没感觉,又不是很反感,今天这种情况自己再要坚决反对誓死不从岂不太过了?谁叫自己没谈过恋爱呢,也不知道什么叫情投意合,还就那么说了。
想要就此认命,却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遗憾,像是心里住有某个人的影子。很肯定那个人不是范思诚。
江离就这么无情无绪地回到寒香园。直到走进听雨轩,看到案头堆起来的云锦,她的脸上才露出来一丝笑容。
案上放了一堆江离这两年来描画的纹样,摊开一张稿纸,她又继续在纸上涂涂改改,只一会儿便浑然忘我。
三年前到现在,她跟萧五再也没联系。夏成一年前修好园子也走了。
不过以前萧五承诺给梅氏独家采办南陈云锦的权力,在南陈停战不久,梅氏就收到了出自南陈官方的公文,待批给梅氏家族直接从南陈采办绫罗绸缎的权力。
从这以后,梅氏家族开始直接从南陈进货,南陈出产的各式绫罗绸缎通过梅家的商队,销往各国。
丝织品中,以绸为贵,绸中以锦为最美。江离前世见过工人织锦,高高的小花楼木织机,手工编织出绝美的图案。
没想到这些锦现在能经由自己手里销往各地,自己每设计出新花样,制成品后一部分拿去锦梅别苑拍卖,每次都能卖个意想不到的好价钱。
江离高兴之余又开始有了些新的想法。准备从江南运些织机回来,以后自己再设计出新花纹样,也不用千里迢迢地送往南陈订做了。
梅家虽是皇商,但想从南陈往大宋运织机可能有些麻烦,为些她让梅家的管事到了南陈找萧煜,看他能否帮忙。在江离想来,萧五一定是回南陈了,他哪有不做王爷继续做土匪道理。
织机的事还没有下文,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联系到萧五。
这两年来通过从南陈贩绫罗绸缎,江离赚得不少。葛掌柜手底下又多出来十几间绸缎铺,加上从锦梅别苑里所得的分成,江离的小金库是越来越满了,她却没有想象当中那么高兴。
钱财越多,越发不敢张扬。四喜每次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开矿,都被她一拖再拖搁置下来了。
不是她刻意想要低调,而是当她真正认识到钱财也改变不了很多事情之后,她自然而然就低调下来了。不仅低调,她甚至还觉得失望。譬如再多的钱财也左右不了自己的婚姻。
想要找个人一起过一辈子多简单,像现在,似乎自己只要点头答应就可以了。可是想找一个自己喜欢又能跟自己情投意合的人多难。
江离一边在纸上画着花纹,一边这样胡思乱想。蓦然停笔,花纹成了一团乱纹样。眉头一皱,忖道:今天自己心思太沉郁了些。
正要一把把纸团起来,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按在纸上,“别动,快给我看看!”一个熟悉低沉带着笑意的好听男声。
江离猛然抬头,一身玄色长袍的范思诚清澈的双眼暖暖地看着她,“妹妹从小做得一手好画,没想到这么多年画画都画痴了,叫你那么多声都听不见。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