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香和红姨一直等到第二天傍晚才等到一个机会溜了出去。一出宫门,稍一打听便找到了北靖王在陵安京城的新府邸。
新府邸位离着皇城东北角,远离朝中文武大臣的宅弟。周围都是些住得都是些文人墨客和一些有钱人的商贾,是陵安最著名的富贵窝聚集地。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北靖王府门前早早挑起了几盏绘着麒麟的八角宫灯,门口一溜儿排开了一长串华丽马车,仆人们笑脸迎接着络绎不绝的客人,这副场面看得历经艰险潜出宫来的两人诧异不已。
红姨走到门口叫了一个眼熟的仆人便问:“今天是什么日子,王府里怎么这么热闹?”
男仆抬头细看,眼前一亮:“红姨!嘿,你们不是——”
“快说!怎么回事?”站红姨旁边着一身宫装的小香不耐烦地催问。
“哦,过了明天不是咱们王府大婚的好日子么,今天门外那些马车都是朝中大臣们、还有些王爷的故交亲戚。这几天每天一早就有人来,都忙了好几天了,都是提前来贺喜的。”
小香和红姨相视一眼,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一个心里忐忑不安,一个心火跐溜往上窜,总之,心里头都有些不是滋味。
红姨叫了一个小厮带路,两人直接往园中去找萧煜。
小厮一旁边挑着灯笼,小香迟疑地跟着红姨往王府里走。走过楼台水榭绿树成荫的花园,远远听得园中水榭那边一片欢声笑语声。
小香停下来,淡敛眸光,一双狭长的叶儿眼微眯,冲红姨冷笑道:“你们王爷这段时间一定忙坏了。这么多达官贵人们提前来贺喜,他每天陪着客人们应酬,哪有功夫理我们家小姐的事。我看我还是不去见他了,免得自讨没趣!”说着就要转身往园外走。
红姨忙拉小香衣袖,柔声道:“你怎么随了你家小姐的暴脾气!好不容易出宫来,这都到了王府,你好歹去见见煜王爷,问问他究竟怎么打算!”
小香咬着嘴唇,闷闷不乐地跟着红姨往水榭那边去。
水榭里一片灯火辉煌,一排乐伎着了彩衣,捧了管弦丝竹,奏出悠扬婉转的曲调,歌伎如夜莺般动听的声音和着曲调低呤浅唱。
水榭外两只画舫,无数衣着华贵的身影在画舫里觥筹交错,祝福恭维声、劝酒声,谦逊地推辞声、大笑起哄声——场面热闹得很,两人都看不清哪一个身影是萧煜。
小香对曲谱一窍不通伴舞的场面对比上自家小姐在宫里的境况,让她觉得分外讽刺。她呆呆地站在水榭外,心里一片冰凉,已不想再往前走一步。
红姨拉了小香一下没动,她只得叫了一个小丫头带自己去见萧煜,任小香呆立在亭外。
园子里的丫鬟小厮们忙着往水榭画舫里添酒水果脯,往来不绝的丫头小厮们窃窃私语,他们交淡的话偶尔落两句听在小香耳里:
“咦,那不是江姑娘身边的丫头么?她怎么出现在这里?”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说。
另一个年长的嘘了一声,“以后别提江姑娘,过了明天王爷可就要娶洛小姐了。”
“由皇上亲自赐婚,又是咱们南陈宰辅的女儿,这样的背影来历,她江姑娘怎么比······”
“也对,再者说那江姑娘人都不知躲哪儿去了——”
又听得远处有个中年男仆在催:“手脚麻利一点,这两天王府里有得忙,晚上找多增加人赶工,园中到处都要仔细布置,务求喜庆。还有新送来的大红灯笼,园中哪些地方需要挂上,早点瞧仔细了,到时好有个数······”
小香听得心头发凉,脑袋里一片嗡嗡声响,气怒攻心之下,一跺脚转身,抬步又要往园外走。
红姨大步走来,叫一声小香。小香抬步的身形僵硬地停了下来。红姨走过来压低了声音说:“我已经见过煜王爷。他让我们放心,他说宫里已传下旨意,让他后天办过婚礼进宫,到时他会去拜离妃——”
话未说完小香已跳了起来,怒瞪着红姨嚷嚷:“你别说我都知道了!我就知道,南陈没有一个好人!”
一句话说出口,尾音已发颤,小香抬手背一抹眼角,一边退一边冷笑自嘲:“这几年我好崇拜我家小姐,我觉得她聪明果决有胆魄有见识!现在才知道我错了,原来她跟我一样,都是个大笨蛋大傻瓜!她更是笨得离谱,连好人坏人虚情假意都分不清·······”
小香说着话飞身往王府外奔,身形快得红姨一时反应不及。红姨呆立夜色中,只“诶——”了一声。愣了半晌,只得回头又去了画舫上,找萧煜回话。
两只画舫,一只画舫上高朋满座,一只画舫正在靠岸。
靠岸的画舫上只有云彤和萧煜。萧煜托酒醉,被两个小厮扶着。云彤正满口地跟客人们道着歉,陪着小心周旋,一边跟在萧煜身后登上岸来。
红姨迎上去,不等萧煜踏稳话已出口:“小香没听我说完就跑了。”接着把小香说的话学了一遍。
“她一定是误会了。”萧煜挺拔的身形挡住了身后画舫上的灯火,背光的一张脸即使在夜色中也能看出沉闷抑郁的表情。
“唉,这丫头也是个急性子——”他叹息一声便抿紧了唇,推开扶着他的两个小厮,静静立在黑夜里。
水榭里悠悠扬扬的丝竹伴着歌声飘荡: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燕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