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进宫如何应付就是最重要的事。”江离低垂了眼睑,平淡着脸凝视着茶杯,不着痕迹地抢过了萧煜的话头。
萧煜一句话被打断,心头一股闷气憋得难受。但江离下一句话,瞬间又让他眉开眼笑了。
“你的心意我懂。有什么话,都等你从陵安平安回来再说。”江离仍旧没有抬头,颤动着眼睑,脸有些红了,一手拿起茶盖轻掠着浮茶,声音如耳语般地说。
马车行过一处闹市,华灯初上,街市繁杂不堪,偶尔一声尖锐的声音传来。
饶是外面声音如此繁杂,萧煜还是把她的话一字不漏地听清了。呵呵,懂了就好,瞧她那神态,便是应允了?这么看来,那天在青州码头的话也没有白说。萧煜这么一想,瞬间便眉开眼笑起来。
两人一人捧了只茶杯,谁也不说话,车厢中一时静默了下来。
马车不快不慢地穿过闹市,沿着河畔走,河里停着一只只精致的游舫。游舫上灯火辉煌,一样装扮的婢子小厮在游舫船舱里进进出出,忙碌不停,船上鼓乐声、琵琶声、说书声、叫好声,一片歌舞升平景象。
马车停在河畔,萧煜拉着江离的手沿河走了一段路,河面上积雪才化,还有一层薄薄的冰,夜风阵阵,两人都披着一样的白狐裘大氅,也不觉得冷。
“要不要上游舫去坐坐?”沿河璀璨的灯火下,萧煜那双眼睛望定了江离问。
“不了,我们早些回去。”江离笑着摇头,望着那双墨石般的眸子。那双眸子仿佛盛满了整个星辰的璀璨光芒,周围的一切繁华美景她都看不见,只看得见那双深情的含情脉脉的眼。
这一刻她清清楚楚明白自己的心意:去哪里都好,只要是跟相爱的人在一起。这句话她不说出来,但看萧煜的眼神,他应该能懂的。
两人无声相望,男子玉树临风,女子风姿绰约,皆打扮的高雅华贵,引得游舫上许多人引颈探望。还是江离打破沉默,一拉萧煜的手往马车走,“我们回去吧,明天你还要赶早进宫呢。”
两人坐着马车回程,萧煜提起进宫的准备事宜,想起一事:“这次宫中送来很多东西,我本来也着人事先备好了许多希罕奇珍,准备这次送到宫里。
但听宫中来传旨的内监透露说,萧廷不知从哪儿听说我们手里有那幅《锦绣江山图》,我那位皇帝哥哥的意思,是想让我乖乖地把织锦图献给他以表忠心。”
江离吃了一惊:怎么会被他知道了?随即一想,清风寨里为那幅织锦图的事闹了那么大动静,寨中人多眼杂,难免不会有南陈朝廷的眼线。
但怎么传出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要不要把织锦图交上去?江离询问的眼神看着萧煜。
萧煜对江离毫无保留:“云彤让我矢口否认有织锦图这事,我知道他对我有奢望和私心。
但是,我没有野心。眼下正当乱世,在我看来,只要能维持南陈现在的安定才最要紧。
所以我想这次去陵安,就把织锦图交给萧廷。这样他才会对我放心,我们也能齐心协力地对付大燕,皆大欢喜。”
江离点头,“幸好这次出来我把织锦图带来了。”
萧煜送她回小院,顺便取走了那幅织锦图,后半夜就带着云彤去了陵安见萧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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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煜走后,王府中的庶务由几个总管打理,红姨不过问府中的事,奉了萧煜的命令只一心服侍江离。
但凡牵扯到后院的事,几个总管都要事先来请示过红姨,由红姨最后再请江离拿主意。王府里管事仆人丫头婆子超过百人,前后院又有护院侍卫。萧煜临走又专门留下阿呆供江离调遣,王府内外一直平安无事宁静了四天。
萧煜去后的第三天就给江离传了讯息回来,说是已进宫见过萧廷,京城中还有些应酬,过两天就能回西陵,让她安心。
从传回来的讯息来看,一切很顺利。却不知怎么,这两天她总是心神不宁。
第四天的早上,靖北王府门前突然来了一队侍卫,带队的头领一来,指名要见江离。王府管事的总管连忙一路小跑进了江离住的后院园子。
江离早起正梳妆,听着守门的丫头转叙总管的话不禁疑惑,西陵离着南陈都城陵安有一天的路程,这些侍卫一早就出现的靖北王府,岂不是连夜赶路来的?这么一想,心头一沉:莫不是萧煜出了事?
江离再也坐不住,让正给她梳头的红姨赶忙出去找总管问个清楚。
红姨出去片刻回来禀道:“江姑娘勿急,来的侍卫统领说是跟你认识。他说这次从京城来是奉了煜王爷的命令接你去陵安的。你看——”
“萧煜昨天不是才传讯回来报过平安么?怎么今天就遣人来接我?”江离感觉有些奇怪。
红姨却是一副了然的样子,掩嘴一笑戏谑江离道:“看你跟煜王爷好得蜜里调油似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许是他又要多耽搁几天,这才使人来接你。”
红姨说过也多了个心眼,一肃神情道:“总管不是说侍卫统领跟你认识么,你何不传他问问?”
江离一点头:“也好。让总管把他领到这院里来罢。”随即收拾好,跟红姨小香到院中坐定。
不多时,总管领进来一个身材圆滚滚的大胖子,一脸的肉褶子挤得两眼迷缝不见眼珠子,这副尊容,看过的人绝对不容易忘记,来人